11月5日,晋西北保德县腰庄乡冀家沟村的一处山沟里,煤矿井口关闭着,锁链环绕,一条焦黄色的、多处开裂的封条赫然入目:“保德县安监局2009年3月4日封”。
深秋季节,朔风劲吹,井口外人迹罕至的冻土、落满灰尘的调度室的外地秤、一排排坍塌的民工板房、空空如也的储煤场,这座被遗弃的矿井俨然是一处阴森的废墟。
在轰轰烈烈的山西煤矿整合中,每一个和冀家沟煤矿相关的个体都被裹挟进了历史的大潮之中。他们的命运将被永远地改变,而他们的悲喜,或许能为当下轰轰烈烈的山西煤矿整合提供另一种诠释。
村民冀爱军
36岁的冀家沟村人冀爱军,数年前在黄河对岸的陕西府谷县的建筑工地上开铲车,2007年买了辆面包车,从县城往乡村的煤矿拉客人。
现在,保德的煤矿大都关闭,他也没有了生意,就把面包车卖了。冀爱军的堂弟也做这个生意,以前一年挣三四万不成问题,煤矿关闭,2万元也难挣到。
1958年大跃进时期,冀家沟村人肩挑背扛筑起了一座大坝,淤地30多亩,成为村里仅有的一块良田,现在成了井口处的煤场。承包合同中明确禁止在村庄房屋下开采,但这几年,村里数十处房屋出现了裂缝。记者也见到村外多处山体和耕地出现滑坡、塌陷。
以前村子里的井水很多,用不完,2005年以后都干了,村民喝水都得到乡里买。卖水的三轮车装两方水,拉到村里卖50块钱,这两方水不够一家人喝一个月。
据冀家沟村人描述,2008年关停之后,冀家沟煤矿夜间仍然时有开采行动。冀家沟村有五六个村民用自己的卡车为矿上拉煤,据他们介绍,当时一夜开采量可达4000吨左右。
按照此量推算,冀家沟煤矿1个月的开采量达12万吨,一年实际开采在100万吨以上,远远超出其15万吨的核定产能。按照每吨300元的价格(冀家沟村人提供)计算,冀家沟煤矿一年流出的财富在3亿元以上。
但除了郭志力的200万元承包费用、延续到2007年的每户每年4吨煤炭、开几家小饭店小铺子以供服务矿工之外,冀家沟煤矿原来的主人冀家沟村村民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冀爱军告诉记者,冀文祥承包煤矿时,还用冀家沟村的人到矿上干活儿,而此后历任老板均不用村里的人。
冀家沟没有公路,至今到县城去有一半是土路,而附近的村子都通了公路。
2005年,冀家沟小学还有150多个学生,目前仅剩下4个孩子,他们分别上学前班至三年级,所有课程均有一名上了年纪的民办教师教授。
“有门路、能挣钱的人都到城里了,干体力活儿的人在本村的矿上又找不到活儿干,只能到外面去打工,所以大部分孩子都跟着父母在外地上学。不能出去挣钱的人,他们的孩子只能到别的村子上学。”冀爱军告诉记者。冀爱军有三个孩子,9岁的大女儿,每天要走10里山路到外村上学。
2008年,冀家沟村人因煤矿补偿问题上访,潦倒的冀爱军甚至卖掉了家中的口粮,作为赴京上访的路费。
“这个矿开不开,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不开了,也好。”11月5日下午,冀爱军站在冀家沟煤矿的井口,表情木然。
冀爱军这个冬天不打算到城里找活儿干了,11月5日下午,冀爱军家中的院子里,他的母亲和妻子在淘制土豆粉,几十斤土豆粉卖到城里,可以换些微薄的收入。
离去的,是挣得盆满钵满的煤老板和辛勤劳碌的矿工;留下的,是冀家沟人,还有他们不曾陨灭的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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