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胜难逃通用汽车“元老魔咒”

　　正如一位资深底特律分析师所说的那样，通用的董事会成员给瓦格纳充足的时间“左右摇摆”，却把绳子紧紧套在韩德胜的脖子上，搞得他近乎窒息。

　　北京时间12月2日，美国通用汽车CEO韩德胜（FritzHenderson）在上任仅8个月之后，正式离职，董事长惠塔克（EdWhitacre）将暂时代理这一职位。

　　很早以前韩德胜就知道，他正在美国政府的控制和众人的围观之下为“新通用”工作，他毫无自由。作为一个学习能手，他也很清楚在帮助行业巨头重新步入正轨的征途上，他没有失败的机会。

　　在惠塔克正式担任通用CEO的一刻，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开始全部由底特律之外的人掌控，福特现任CEO艾伦·穆拉利（AlanMulally）于2006年从波音公司跳槽至今，克莱斯勒现由菲亚特老总马尔乔内（SergioMarchionne）领导。

　　韩德胜的离开，标志着底特律固有管理风格的终结。

　　“元老”的身份魔咒

　　韩德胜是在通用汽车12月1日在底特律召开的董事会会议之后辞职的。

　　在成为通用CEO八个月之后，韩德胜以极其相似的方式“重蹈”瓦格纳的覆辙——在呼唤彻底改革的舆论压力下，被外界所“驱逐”。

　　“韩德胜就像瓦格纳一样。”一位底特律大学法学院教授预言。不幸的是，这诅咒在通用身上一直都很灵验。

　　八个月之前，奥巴马政府迫使通用汽车前任首席执行长瓦格纳辞职。在通用汽车公司25年的职业生涯中，韩德胜一直追随着他的导师瓦格纳的步伐，在完成一系列的高调行动之后问鼎CEO。

　　在韩德胜上台第一天，美国媒体所关心的问题几乎不约而同：“你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这个我不能决定，我可以决定的是，法庭以外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将把它带上法庭。”韩德胜回答的潜台词就是，通用已经做好了破产和上法庭与债权人和工会代表对峙的准备。在此之前，瓦格纳从来没有松口提出准备“破产”。

　　几个月之后，韩德胜正式宣布通用汽车破产，并在很短的时间带领新通用走出破产保护。但此举，仍让挑剔的美国分析师们疑虑重重：因为他的通用元老身份。

　　作为CEO，韩德胜曾信心满满地要撼动通用固有文化。“韩德胜上任时最为讽刺的就是，他仍然是一个通用元老。”环球透视（IHSGlobalInsight）一位汽车分析师这样认为，“我觉得底特律的管理文化和风格与其他工业迥异，他们特别的固步自封，虽然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要这样。”

　　1984年时任纽约财务办公室高级分析员的韩德胜加入通用汽车，此后经过数次升职，于1992被提升为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主管财务的副总裁。

　　从1997年开始，韩德胜开始了他在通用职业生涯的迅速上升期，历任巴西、拉美、非洲、亚太总裁，直到2004年，担任通用汽车公司集团副总裁兼欧洲业务区董事长，全面负责通用汽车在欧洲的业务。
    虽然，51岁的韩德胜成功带领新通用汽车走出了破产程序，并努力将公司业务精简至四个核心品牌：凯迪拉克(Cadillac)、别克(Buick)、雪佛兰(Chevrolet)以及GMC，但略显刻薄的美国舆论依然认为，韩德胜离开是迟早的事。“有意无意之间，他好像还继续奉行着老一套的管理模式：CEO一手遮天、董事会例行公事。”

　　“首先露出马脚的是他团队的选择。除一人之外，其他成员均和韩德胜一样，是在通用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他们说的比唱的好听，不断往自己身上贴着新通用的标签。但是一旦他们的面具滑落，我们仍然会看到一个换汤不换药的老通用。”

　　这些尖锐的批评不止于此，通用汽车的经理是通用文化的一部分，多年来他们坚决抵制新的想法，无论这些创见是来自像丰田这样的竞争对手，还是来自内部的“实验田”比如土星。

　　底特律风格的终结？

　　这是来自美国汽车行业内外部不同观念的较量。

　　强大的外部压力说，韩德胜的知识和经历非常适合带领通用走出破产重组程序，但是他不一定适合带领通用走向未来。通用继续向前走，需要一个与韩德胜的技巧完全不同的人。

　　新董事长惠塔克便来自于汽车行业之外，他此前曾是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首席执行长，作为奥巴马政府救助通用汽车计划的一部分，被安排出任通用汽车董事长一职。

　　美国式的“兔死狗烹”做法看上去残忍，但听上去振振有词，因为好的榜样就在其身边。来自波音飞机的“外行”——福特现任CEO穆拉利正在让福特重新焕发生机。在他的领导下，该公司公布了第三季度盈利近10亿美元，大大超过市场预期。更令人吃惊的是，穆拉利竟然成功“驯服”了福特顶层曾遭受强烈批评的四分五裂的派系文化。

　　支持韩德胜的声音更多地来自于汽车业内部，“始终要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在整体战略和大方向上，通用还要作出很多变革。没有比韩德胜更适合领导通用走出破产程序的人，通用需要韩德胜的历史。”

　　曾经与韩德胜共事过的通用中国高层这样告诉本报记者，韩德胜是通用汽车内部少数处事干练、做事风格雷厉风行、敢于突破常规的人。“在汽车行业内部，很难找出比韩德胜更能领导通用汽车的人了。”

　　一个细节是，在担任通用亚太区总裁的时候，他很少去通用在新加坡的亚太区总部办公，而是将大部分时间留在中国。他亲口对下属说，“将亚太区放在新加坡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思路与任何一位前亚太区总裁不同，在他们看来，新加坡无论在环境还是语言方面，都非常适合美国人工作与生活。

　　号称“成本杀手”的韩德胜，在担任欧洲区总裁期间面对工会压力的时候，也曾经放言，“不要逼我，否则决策很容易。”此话的言外之意是，不要给通用压力，否则任何决策都会毫不手软，当时，韩德胜正在经历通用在德国削减大量成本的关键时刻。

    在韩德胜离职的时刻，他与惠塔克领导的通用董事会之间的分歧逐渐暴露。通用董事会近几周已经开始在重要决策上发表反对意见，包括出售通用欧洲分公司欧宝一事。韩德胜曾主张签订出售协议，但是董事会最终将其驳回。

　　雪上加霜的是，上周，瑞典跑车制造商KoenigseggAB突然放弃了收购萨博；稍早前将土星出售给赛车大亨彭斯克(RogerPenske)，但交易最终告吹，该品牌目前正在被清算。这些对于韩德胜职业生涯来说都是不妙的迹象。

　　一位接近韩德胜的人士称，面对董事会和政府开始针对加速改革和其他问题向他施压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沮丧。韩德胜认为，公司正在取得进展，他应该得到更多的自主权。过去的几个月中通用已经在稳居美国市场20%的市场份额，在美国和亚洲的月销售额也有所增加。

　　分析人士认为，破产不是因为去年八月的经济衰退而爆发的，它已经酝酿了几十年。事实是，通用确实需要一个与通用无关的业外人士来领导。

　　加速偿债

　　过去八个月，韩德胜与通用的重生展开了其职业生涯最戏剧性的一幕。“丘吉尔式”命运，这本是资本主义价值观的一部分。

　　短暂的CEO生涯从一开始就颇为动荡。在瓦格纳突然下台后，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引导通用进入破产流程，但管理者们十分害怕这样会对通用业务造成致命打击。

　　很快韩德胜就陷入了一系列后续冲击波之中，土星和萨博出售连续受挫，董事会在出售欧宝问题上也突然变卦。

　　当奥巴马政府前汽车工作组长史蒂夫·拉特纳（SteveRattner）对通用汽车财务管理记录提出尖锐批评的时候，韩德胜的形象再次受到打击，因为这是他在通用金融危机期间直接负责的领域。

　　虽然通用的新雪佛兰和凯迪拉克车越来越受到市场的好评，但是从韩德胜极短的任期来看，通用内部必然还有很多问题，他们的目标决不仅仅是制造更好的汽车和卡车。

　　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转向了通用的汽车董事会主席兼临时首席执行官惠塔克的身上，看看他如何确诊通用弊病，派出什么样的管理阵容来为它疗伤。

　　但惠塔克开始抱怨的是，由于薪金限制，很难雇佣到外面的人才。而董事会一直很希望找到一个底特律以外的人，以便更好地推进新通用的“重生”。

　　还有更棘手的难题。“虽然过去几个月已经取得了有力的进展，但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仍然需要改变。”在惠塔克看来，只有当公司开始盈利的时候，通用管理层的压力以及2005年以来880亿美元的损失才能有所缓解。

　　惠塔克所说的，韩德胜其实也想，韩德胜甚至曾通过自我减薪维持通用在救助期间的运转，并表示在成为CEO不久之后，期待有一天，通用可以偿还纳税人500亿美元的投资。

    “我职业生涯之中最伤心的一天就是当我需要从美国纳税人手中借钱的那一天。我很确信最开心的一天就是还清借款的时候。”韩德胜曾对CNN记者说。

　　如果惠塔克所说的正是他所做的话，对于通用来说，他面对的还是韩德胜曾经不懈努力的。“我们现在需要加速达成这个目标。”在宣布韩德胜离职消息的时候，惠塔克说董事会希望通过改革，将通用的重心放在偿还美国和加拿大的政府贷款上。

　　在赢得美国政府和公众上，惠塔克所承诺的内容显然比韩德胜的动情表达更有政治智慧。

　　但偿还贷款似乎仍不妙。在宣布第三季度亏损12亿美元之后，第四季度情况将继续恶化的时刻，分析师认为，这一亏损数据表明通用仍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即使美国政府已经斥资500亿美元成为其持股61%的股东。

　　除了尽快盈利之外，惠塔克带领的通用接下来还要面对一系列棘手的问题。

　　12月中旬，通用需要披露针对欧宝业务的发展规划与收益目标，包括削减成本、开发新产品、研发投资及新车型的推出时间表等等，同时对萨博的去留做出最后的抉择，同时尽快推进悍马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