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呵护“民情”的义工

　　在美国，时不时会有教会人士按响居民住户的门铃，非常友善地问候主人后，便问是否可以留下一些阅读材料。如果主人不在家，他们有时也会把阅读材料留在门口。起初，我觉得他们是教会的义工，后来发觉，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呵护美国“民情”的义工。

　　不久前，我下班回家，就在门口看到一份这样的阅读材料，三十二开对合的两张，共四页，题目是《你想知道真实答案吗？》简短的引言是：“什么问题需要真实回答？哪些是人类经常提出的问题？也许你自己就曾因这些问题而苦恼：神爱我们吗？战争和苦难会有尽头吗？我们死后会如何呢？死者有来世吗？如何向神祷告，神才能听到呢？我如何才能找到人生的幸福呢？”小小四页纸回答的就是这六个问题，非常简短、平易、直接，每个问题都分为两个部分：“为何有此问题”和“《圣经》如何教导”。

　　例如，关于“幸福”，“为何有此问题”：“许多人认为，金钱、名声、美貌能使他们幸福，所以他们追求这些，结果发现并没有得到幸福。”“《圣经》如何说”：“"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幸福离不开灵魂和精神的需要，不能没有一颗向善、信仰的心。”

　　这样的阅读材料，有多少人会认真去读，我不知道。但是，有人愿意为分发这样的材料当义工，一家一户地提醒人们，不要忘记人类生活一些基本价值，这件事本身令我想起了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所说的美国“民情”。他认为，“法制比自然环境更有助于美国维护民主共和制度，而民情比法制的贡献更大。”托克维尔所说的民情(moeur)是“人在一定的社会情况下拥有的理智和道德资质的总和”，大致相当于我们平时所说的国民性。宗教信仰对美国民情起着重要的教化作用，但这种教化似乎也可以由别种力量来推动。

　　在今天美国，许多人并不信仰宗教，其实可以对“宗教信仰”和“宗教情感”作一个区分。用《圣经》回答“什么是幸福”问题的，是有基督教信仰的人们。即使那些不用《圣经》回答这一问题的人们，只要他们感觉到这是一个重大的人生问题，想寻找对它的真实回答，他们也照样可以给出自己的回答，因此，他们同样也是有“宗教情感”的人。

　　受宗教信仰或宗教情感影响的民情，与不受这些影响的民情显然是有差别的。正如托克维尔看到的那样，“在所有的生物中，只有人对本身的生存有一种天生的不满足感，总是希望人生无可限量。人既轻视生命，又害怕死亡。这些不同的情感，不断地促使人的灵魂凝视来世；而能把人引向来世的，正是宗教”。然而，宗教只是希望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而宗教信仰或宗教情感的自然合乎人心，正同希望本身的自然合乎人心一样。只有当人的心智迷乱，沉溺于对金钱、权力的追求，以及在物欲享受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他才会完全放弃对人类生存价值的思考，甘心成为单纯动物欲念的奴隶，与别的生物不再有区别。

　　当今美国社会面临着许多道德危机，金融界的自私、贪婪和许多国民的急功近利、纵欲消费将美国推入了空前的经济衰退。人们对工作前景和未来保障充满担忧和恐慌，悲观、怀疑、犬儒主义的阴霾笼罩在许多美国人的心上。在这个时候，那些为呵护“民情”当义工的人们，他们所做的事情便有了特别的意义。

　　这些义工们固然不可能为振奋国民的精神，一下子动员成千上百的人，去开一个什么唱歌会或朗诵比赛会，但他们却是在做着更为根本、务实、细致的事情，因为人类的一切问题都是从心灵的扭曲开始的。许多人认为，随着自由意识和知识的提高，人们的宗教热情必然逐渐消失。但是，至少在美国，这个理论并不完全符合事实，可以说一切宗教都能从人本身汲取用之不竭的力量因素，因为这种因素是人性的主要构成因素之一。这些义工们所做的事情虽然不过是点点滴滴，但却会有一种春雨润无声的民情呵护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