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召回：大制造的“大麻烦”

　　CBN记者　唐柳杨　何天骄　刘霞　卫金桥　丁彬

　　编者按：

　　近一年来，丰田汽车公司接近1000万辆的庞大召回事件让人震惊，上周更是史无前例地决定暂停销售其在美国有关最畅销车型，此举凸显出这家位居全球之首的汽车厂家无法摆脱的困局：在攫取全球市场份额的过程 中是否牺牲了质量？

　　采购、生产、销售和品牌口碑接连出现问题，说明这家神坛之上的汽车公司在整个制度体系之下已经出现纰漏——这可能并不是丰田汽车自身的桎梏，而是制造体系的运转极限或许已经到来。

　　丰田深陷“召回门”

　　“现在退车还可以吗？”1月30日下午，上海宁夏路，一家一汽丰田店内，方先生的妻子对销售顾问说。就在一周之前，方先生交付了RAV4的定金，只等着有现车就完成交易。

　　丰田汽车近期对RAV4的大规模召回让方先生和他的家人担心不已。美国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委员会眼下着手调查丰田油门踏板问题。

　　丰田去年至今几次全球性召回事件，最终演化成丰田汽车近年来最大的危机。4个月内，丰田汽车全球召回总量接近1000万辆，除了支付召回费用、停止生产带来的损失外，丰田汽车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RAV4的信任危机

　　从喜悦到烦恼，仅仅是几天之隔。一周以前，方先生看中了一汽丰田的RAV4，并在宁夏路一汽丰田店交付了定金。“当初看上这辆车主要是因为这辆车性价比很高。”方先生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他原本在农历新年前提到车，开着新车过一个幸福的农历春节。但关于丰田全球召回的新闻，让他产生了动摇。

　　“我跟妻子在家讨论了很久，最终没有下定决心把车开回家。”方先生表示。他详细地说出丰田汽车在美国的事故和伤亡情况，显示出对此事已经有了较深的认识。

　　迅速的商议之后，方先生在妻子与父亲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宁夏路的一汽丰田店。销售顾问的解答与丰田汽车的召回声明如出一辙，听完公文一般的解释后，方先生着急地问道：“召回后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呢？最好召回后能够得到权威部门的检测报告，认定安全才放心把车开回家。”

　　当天下午，依然有不少客户到一汽丰田宁夏路店看车。但因“性价比”而慕名RAV4的客户少了很多。在回答本报记者“召回事件发生之后，是否还会购买RAV4”时，一位客户叹了一口气。

　　虽然丰田汽车最终在全球范围内实施了大规模召回，但是丰田汽车在处理故障车的态度上却引起多番质疑。美国当局一度指责丰田汽车在召回问题上态度不清，有意拖延并混淆视听。

　　丰田的难题

　　从丰田汽车在中国近两次召回可以看出，即便已经有消费者不断对质量提出质疑，但直到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才真正推动丰田汽车去实施召回。

　　当以精益化生产、次品率控制闻名的丰田接二连三地曝出质量问题时，对于丰田汽车的质疑开始多了起来。

　　1月21日，丰田汽车美国公司宣布召回230万辆汽车，一周之后，丰田宣布继续追加召回110万辆汽车。召回原因是这些汽车的油门踏板因设计问题在踩下去之后可能无法恢复到正常位置，存在极大安全隐患。召回的车辆包括RAV4、Matrix、　Avalon等8款车型。

　　值得注意的是，丰田汽车本次召回的230万辆车中，有170万辆是“二次召回”。在2009年11月，丰田汽车曾召回丰田和雷克萨斯品牌的427万辆汽车，而这些刚刚走出4S店维修车间的汽车，在2个月后又要再进入一次。

　　1月29日，丰田汽车宣布召回欧洲约180万辆油门隐患的车辆，并称召回范围可能继续扩大，蔓延至中南美洲和中东等地区。

　　尽管丰田去年至今的数次召回是因油门踏板设计、脚垫设计等原因造成，但国内一家合资汽车公司车间负责人指出，丰田作为以管理出名的公司，出现这样的纰漏“不可理解”。从召回的车型生产时间看，其中　Avalon为2005~2010年生产，Tundra是2007~2010年生产，这意味着同一问题从2005年至召回前没有被发现和修正。

　　从2009年至今的数次大规模召回最终对丰田汽车造成巨大影响。据外媒报道，8款因“踏板门”而被召回的车型是丰田汽车的主力车型，其销量占丰田汽车2009年在北美总销量的57%。1月28日，丰田汽车宣布停止对召回车型的销售，并对部分车型停止生产。德意志银行汽车业分析师库尔特·桑格(Kurt　Sanger)预计，在美国停产一周将令丰田损失400亿～450亿日元(合4.46亿～5.02亿美元)。

　　全球范围内，丰田汽车的销量下滑已经持续2年。2009年，丰田汽车全球销量为781万辆，同比下滑13%。虽然丰田在中国销量达到70.9万辆，同比增长21%，但是增速大幅低于中国汽车市场的增长速度。而2009年和2010年丰田汽车的大幅召回，对丰田汽车正在下滑的销量被认为是雪上加霜。

　　本田、PSA和福特纷纷宣布召回

　　法国汽车制造商标致雪铁龙集团（PSA）上周六表示，因与丰田相同的油门踏板问题，将召回近10万辆小型车。PSA是因丰田召回受到牵连的第二家汽车公司。此前一天，本田汽车也宣布召回64.6万辆飞度、爵士等车型。

　　PSA本次召回涉及在捷克与丰田合资开办工厂中生产的标致107和雪铁龙C1车型。原因同样是油门踏板存在缺陷。PSA发言人称：“我们将重复丰田所做的事情：召回！”

　　该发言人同时称PSA和丰田在捷克的一家工厂同时生产两个品牌的车型。丰田标致雪铁龙工厂是标致雪铁龙公司和丰田之间仅有的合资项目。该工厂位于捷克首都布拉格以东60公里的科林镇，标致雪铁龙公司每年在此生产约20万辆汽车。

　　本田汽车上周五表示，将在全球范围内召回64.6万辆飞度、JAZZ和City型汽车，其中美国市场将召回14万辆。

　　本田汽车的发言人表示，此次召回行动涉及在北美、南美、欧洲、南部非洲以及亚洲市场售出的汽车，但不包括日本市场。原因是车窗开关在接触水后会过热，甚至着火。目前本田已经收到三个相关的案例。

　　此外，福特汽车在上周宣布，其中国合资公司江铃汽车生产的柴油发动机全顺-经典车型，油门踏板与丰田为同一个供应商CTS，因而暂停该公司全顺-经典的生产。但该公司在两天后宣布，江铃汽车从CTS采购的加速踏板总成件是特殊规格，并没有受到其他汽车公司最近召回事件的影响，江铃汽车目前已经恢复全顺-经典柴油车型的生产。

　　频繁召回凸显“日本制造”的掣肘

　　世界最大的汽车企业最近多次发生质量疏忽，不能不说是世界车坛的悲哀。日系车频发质量缺陷似乎是中了某种魔咒，而点破这种魔咒对于未来日本制造业乃至世界汽车制造业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丰田的噩梦仍在继续，本田的麻烦接踵而至。1月29日，日本第二大汽车制造商本田汽车公司宣布，在全球范围内召回旗下飞度和JAZZ（飞度在欧洲市场的名称）等三款紧凑型轿车，召回数量为64.6万辆。

　　召回的原因是车辆一个主开关存在缺陷，可能导致水流入电动车窗开关而引发火灾。本田汽车公司迄今已接到3起因这一缺陷导致车辆起火的报告，2起在美国，1起在南非。

　　本田此次召回车型涉及北美、南美、欧洲、南非以及除日本以外的亚洲市场。其中，美国市场共有14万辆。召回并未涉及中国市场。

　　日本专业人士分析，日本汽车频繁发生的大规模召回事故，正在殃及“日本制造”的形象。

　　2008年日本丰田汽车首次超过通用，成为全球最大汽车企业，这对于整个日本制造业来说，不啻为一种骄傲。但随后更多的麻烦也像膨胀的销售数字一般接踵而至，质量危机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导致企业业绩下滑。

　　日本汽车工业协会1月29日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年，日本国内汽车产量比上年下降31.5%，为自1966年有这项统计以来的最大降幅。

　　2009年，日本国内共生产汽车793.4516万辆，是最近33年来首次跌破800万辆水平。其中，乘用车686.2161万辆、卡车98.51万辆，同比分别下降30.9%和34.7%，均为历史最大降幅。前三大企业丰田汽车、本田汽车、日产汽车全年销量同比分别下滑12.9%、10%、9.4%，同样创下历史新低。

　　由于丰田公司强调全球扩张，产品开发过程被削弱了，成为业界共识。《华尔街日报》分析认为，在衰退和通缩形势下，近几年日本企业不顾一切地削减成本，是导致投诉激增的一个原因。

　　东京Fukoku　Capital　Management　Inc.的CEO　Yuuki　Sakurai直言，丰田汽车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它实现了扩张，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控扩张后的局面。

　　去年6月，丰田公司已故创始人丰田喜一郎的孙子丰田章男出任总裁，上任不久即公开检讨公司扩张战略。他甚至认为，过去10年来，丰田以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为目标盲目扩张，背离了公司长久以来以服务客户为宗旨的核心价值观。

　　而日本汽车厂商在上世纪70年代，针对零部件供应商的管理体系革命，则是希望供应商不断提高质量、降低成本、缩短交货时间，而这种建立在主机厂“精益生产”方式基础上的“紧密的供应商管理体系”，在达到一定极致之后，暴露出不可避免的劣势。

　　“过分密切的供需关系可能会妨碍采购过程最优化。”中国汽车工业协会董建平表示。随着供应商资源趋于全球化，建立透明、公正、全面的供应体系无疑是利于整车企业降低成本的有效方式。

　　而去年年底，丰田汽车逼迫供应商在今后几年大幅降价，这个要求是丰田最近几年历史上幅度最大的一次。丰田希望未来3年内零部件成本可以削减30%，以达到保持自身高利润的目的。

　　但此举却备受质疑，研究公司思迈汽车信息咨询(CSM　Worldwide)的西本正敏(Masatoshi　Nishimoto)表示，仅靠供应商不大可能满足丰田的要求，“丰田自己不得不做大量的工作，包括更迅速地切换到全球平台，使用更多通用部件等。”但从频繁暴露出的质量问题上来看，丰田显然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

　　汽车业的掣肘也许是日本制造光环不再炫目的一个缩影。以注重细节和做工而闻名的整个日本制造业，在国内同样面临着消费者投诉、事故报告和产品召回数量的大幅攀升。

　　据日本经济产业省数据，在截至2009年3月31日的财政年度内，除了汽车、食品和药品之外，日本国内销售的因安全问题而被召回的产品，比三年前增加80%以上，达到189种。

　　千方百计削减成本、提高全球竞争力的日本企业，却在“无意中”拉低了日本制造业的整体质量。看来，需要找到良药的并非只是日本汽车业。

　　重回创业的原点

　　2001年6月20日，丰田章一郎在日本湖西市的一次演讲中说，支撑丰田家族走向强大的基因之一是“回到创业的原点”，他随时提醒自己，丰田家族“不要忘记创造精神”。但是，在主张扩张的2002～2008年，丰田汽车过于聚焦市场扩张，而忽视了对丰田基因的继承。

　　越来越多的事实正在证明丰田汽车犯下的错误。短短半年多，丰田汽车在全球的召回数量超过800万辆，超过丰田去年全球780万辆的总销量，一年来，丰田汽车在华召回的车型数量也接近丰田汽车在华70万辆总销量。

　　如果再次追溯丰田汽车2009年的巨亏根源，表面上，北美市场的崩盘和日本本土市场的持续委靡是导致丰田巨亏的主因，我们也不能忽视丰田近年来过于追求销量，从而使一向稳健的公司出现产能过剩危机。虽然丰田不会被一时的亏损拖垮，但是，被神化的丰田陷入巨亏和庞大的召回，根本原因仍然值得所有人深思。

　　需要指出的是，表面来看，丰田汽车是在为“张富士夫＋渡边捷昭”时代的激进埋单，但是追根溯源，这是大规模制造体系遭遇的瓶颈和极限。

　　虽然丰田在70多年的发展中从来都不以技术和研发见长，但在每次汽车技术革命中，丰田却都是把这些先进技术发扬光大者。但近年来，丰田过于追求研发速度而忽视长期技术储备的战略，使得丰田积累的多种矛盾在金融危机的诱发下集中爆发。

　　当然，以丰田汽车2001年～2007年持续年均近100亿美元的赢利能力，2008年区区50亿美元的亏损实在不会动摇这家汽车巨人的汗毛。

　　但是，在采购、生产、销售和新能源环节接连出现问题，说明这家神坛之上的汽车公司在整个制度体系之下已经出现纰漏——这可能并不是丰田汽车自身的桎梏，而是制造体系的运转极限或许已经到来。

　　按理说，丰田汽车2000亿美元的营业收入并非是地球上营收最高的制造体系，皇家SHELL公司、BP石油、埃克森美孚等能源体系公司以多达4000多亿美元的营业收入遥遥领先于传统制造公司，即使是作为物流体系典范的沃尔玛也只能以4000亿美元排名财富500强第三的位置。

　　通用汽车稳坐汽车老大宝座足足70年，但是仍然在1000万辆的关口徘徊多年，丰田汽车在追赶上通用的那一刻跌下神坛，这一切看似是金融危机带来的行业崩盘，但是同样说明，蒸汽机时代的大制造在通用汽车和丰田汽车上已经达到极致。

　　金融危机只是让这种大制造的弊端展现在世人面前而已，看看如今的汽车公司哪家最为健康？宝马、本田、斯巴鲁汽车——三家公司，无一不是精制理念的倡导者和追随者。

　　丰田汽车神奇当然无人可以否认，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坚信这家公司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复苏过来。但是，归来的丰田汽车，我们更希望它已然面貌焕然一新。

　　雷克萨斯“失速”2009年

　　面对在中国市场不期而至的发展瓶颈，雷克萨斯开出了发展小排量的药方。1月26日，在GX460的上市发布会上，丰田中国执行副总野崎松寿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今后小排量产品将是主流，雷克萨斯的目标是3.0L排量以下产品占总销量的70%~80%。

　　失意的2009年

　　2009年在中国豪华车市场的集体高速增长中，雷克萨斯成为落伍者之一。数据显示，2009年在中国市场的销量为3.5万辆，虽然同比增长9%，但是和奔驰、宝马超过30％的增幅相比，雷克萨斯显然已经开始遭遇麻烦。

　　雷克萨斯自2005年正式进入中国，在2007年之前一直保持着同比100%以上的发展速度。2008年，雷克萨斯的增速虽然下降到了30%，但是销量仍然超过了3万辆，开始威胁奔驰在中国豪华车市场的位置。

　　但是雷克萨斯的竞争对手们在2009年却以高速的发展，再次甩开了本来已经接近的距离。奥迪的销量达15万辆，同比增长33.1%；宝马汽车销量达9万辆，同比增长38%；奔驰的销量达6.85万辆，同比增长77%。

　　“在豪华车品牌中，我们受消费税的影响最大。”丰田中国副总经理曾林堂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把雷克萨斯低迷的市场表现归结于2008年9月开始实施的新消费税政策。从那时起，国家对3.0L以上排量车型的消费税由15%上调至25%。

　　产品结构的失调被雷克萨斯认为是发展失速的主要原因。雷克萨斯的数据显示，2009年1～10月，雷克萨斯3.0L以下车型的市场份额只占其销量的23.6%。反观竞争对手，奔驰为66.6%，宝马为97.8%，奥迪为93.7%，均远远超过雷克萨斯。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弥补产品线的短板，2009年9月ES240正式被引入中国。ES240也成为了雷克萨斯2009年的拯救者。曾林堂在GX460的上市发布会上表示，ES240发布之后的短短一个季度，就扭转了雷克萨斯的整体表现，由之前的下滑变成了9%的增长。

　　小排量的疑问

　　或许是ES240的良好市场表现坚定了雷克萨斯走小排量的信心。野崎松寿对本报记者表示，今年雷克萨斯还将引进2款小排量车型，2011年也会有小排量车型引进。

　　另外，在小排量之外，他还表示，雷克萨斯将尝试小排量油电混合动力的形式，在保持低油耗的同时，借助混合动力系统提高动力性能。

　　在车型结构进行调整之后，雷克萨斯对今年的销量充满了期待。野崎松寿对本报记者表示，2010年整体将有10%~15%的增长。其中雷克萨斯的目标是达到5万辆的销量，并将市场占有率由去年的8%提升到12%。

　　但是，小排量的产品策略，是否就意味着雷克萨斯能重回增长的轨迹？

　　对于雷克萨斯2009年的失速，从表面上来说是产品结构的缺陷，但是并不尽然。对于豪华车来说，竞争的根本是品牌。而雷克萨斯自从弃用“凌志”品牌以来，在中国市场一直少有独立的品牌推广，只是负责产品的营销，所有的品牌活动都是由丰田（中国）负责。

　　除了品牌知名度，本土化也是摆在雷克萨斯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要想真正在中国市场扎根，必须实现国产化，这是业界的共识。但是在一汽和广汽这两个合作伙伴之间，雷克萨斯还是犹豫不决。野崎松寿对本报记者表示，目前还没有国产化的相关计划，也没有办法说放在哪里国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丰田日本总部决定的事情。

　　目前，奥迪、宝马、奔驰，甚至是沃尔沃都实现了国产。2010年，距离雷克萨斯最近的奔驰提出了10万辆的销售目标，明年它们之间的差距或许将扩大到1倍。

　　国产还是继续进口？该是雷克萨斯作出决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