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机电工业》杂志
当人们的目光都还停留在光伏发电和风力发电等清洁能源的时候，七十岁的赵贤文却盯上了一项能够称得上是“变废为宝”的发电技术，在几年内，这项技术或可为他带来可观的真金白银。
文 | 本刊记者 国语洋
赵贤文怎么也忘不了这个日期，2009年10月28日。
的确，这份检测报告对赵贤文来说意义非凡，有了它，在燃气发电这片领域内，已经至少成功了一大半了。而曾经嘲笑过他和等着看笑话的那些人，除了大跌眼镜以外，还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赞赏的称他是“赌徒”、“疯子”。老赵很欣赏这样的称谓，调侃地说这是最适合他性格的称呼了。
赵贤文是义乌市发电设备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在那个“小商品之都”里，他的发电设备远不如旁边的丝袜出名。没有机电产业的集群，也没有任何大型科研单位的背景，但国内首台3200千瓦的燃气内燃发电机组就在这个了不起的小企业被研制成功了。说它小，是因为它在形势最好的时候也只不过才1亿元的产值；而说它了不起，是因为它建成了目前国内燃气发电设备生产行业内最大的燃气机组测试气源配气站，以及掌握了国内单机容量最大的大功率燃气内燃发电技术。一个小小的民营企业，怎么会有这种眼光？
“赌”出一个明天
赵贤文说话很大声，性子很急，敢想敢干。和他熟悉的人都称呼他老赵。老赵的生意总是离不开一个“赌”字，对于许多“稳健风格”的企业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词。将赌注下在庄家或者闲家，都只有50%的胜算，而如果赌注太大，则会满盘皆输。老赵不管，他坚信自己是赢家。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老赵还是小赵，在当时义乌的起重机械厂任厂长，拿着相对不菲的工资，由于对机械的了解，也让他对机电行业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趣。那是一个人心不安分的年代，许多人都下海经商，赵贤文也琢磨着干点什么，可一时没找到好的项目。在一次会议上，他无意听见一个企业的人在抱怨由于电力供应不上，给企业造成了很多损失，赵贤文灵机一动，那后备电源的销路应该不错啊！于是他又给几个江浙一带的朋友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都问老赵：“你手上有发电机啊？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赵贤文决定，就先从销售发电机开始吧，这才有了义乌发电设备有限公司。转眼间，义乌发电设备有限公司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从最初的销售到后来自己生产，而且销售公司还做到了尼日利亚，更与奥巴桑乔总统结缘，不能不说，赵贤文还是很有眼光的。
销售发电设备令他初涉商海便淘到了第一桶金，而尝到了甜头的赵贤文开始胆子越来越大，除了发电机，他的生意领域又扩大到了宾馆、机械配件等，虽然每个企业都不算大，但总体算来，这都给老赵积攒下了一些“养老金”，只不过，当时的“养老金”到了今日，也被老赵拿来做赌注了，赌的就是这台3200千瓦的燃气内燃发电机组。
燃气发电机组是指通过燃烧可燃气体来进行发电的设备，在煤矿中，我们俗称的瓦斯就是一种含甲烷气体的燃气，因此燃气发电机组可以应用在煤矿中。当时700千瓦以上的燃气发电机组都是依赖进口。其实老赵关注到燃气发电机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5年前，当传统的汽油发电机组以及柴油发电机组的市场，因石油价格的不断上涨而受着清洁能源发电需求的冲击的时候，老赵就考虑，能否生产汽油发电机组以及柴油发电机组的替代产品，于是他看中了燃气发电机组。老赵不懂技术，他并不知道700千瓦以上功率燃气发电机组的技术难度对义乌发电设备现有的技术水平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开始的两年里，老赵和业内一位知名的教授合作开发，可惜没有结果。
碰巧又是一次会议，老赵在发改委的文件中看到了很不显眼的一行字：“国家鼓励采用单机容量500千瓦及以上煤层气发电机组，开发单机容量1000千瓦及以上的内燃机组。”，他的神经又被调动起来了。从战略角度看，国内还没有企业涉足大功率燃气发电机组这一产品，自己能弄出来就是捷足先登，从市场来看，煤矿对大功率发电机组的需求旺盛，可对进口一台3000万元人民币左右的价格望而却步。看来，这大功率燃气发电机组一定要搞。
在随后的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义乌市发电设备有限公司先后投入了近6000万来研发这个产品，6000万，对于义乌发电设备来说，几乎是拿出所有的钱都不够。恰逢金融危机又席卷而来，原有的生意又受到了影响，老赵狠了狠心，将所有业务能关闭的就关闭，能出手的就出手，能转租的转租，然后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研发当中。而这就是赵贤文的“赌局”，在资金仍然不够的情况下，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有儿女的积蓄，几乎是把“养老金”都拿出来了，用老赵的话说，“那时的我们真的很困难，企业就处在生死线上，如果情况再恶化，也许就死掉了。”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2009年9月，国内单机容量最大的3200千瓦燃气发电机组终于下线了，然而老赵的“幸福生活”却没有随之到来。
兴奋的赵贤文邀请中科院的几位专家来看刚刚下线的这台设备，这几位专家也非常惊讶，就是义乌这个搞小商品贸易的地方吗？技术是自主研发？就在这个很小的企业？他们带着怀疑的眼光来到了义乌，其中一位专家刚看到老赵的试验配气站的照片就对老赵说：“老赵，你是不是打算骗国家的钱啊？”老赵略带气愤地回答：“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实物和照片一个螺丝都不会差。”当专家看到配气站的时候，真的惊呆了，在国内同行中确实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试验配气站，并且还可模拟多种气源，当他们还没来得及要求看看设备的运转时，天却不作美，下起了雨，老赵没能开设备试验给他们看。一位专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老赵，从这个配气站我看出了你研制燃气发电机组的决心，但我没有看到你设备的检测报告，如果你的检测报告是省级的，我会认为有可能存在地方保护的嫌疑，我要看到的是国家检测中心对这台设备的检测报告，这样我才认可。”
等待国家检测中心报告的时间是又漫长又煎熬，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还没有户口一样。没有这项报告，别人不相信这项技术，所有的产品推广也只能缓慢的进行，所以当国家级的检测报告最终送到老赵手上的时候，他又“幸福”地迈着大步前进了。
当燃气发电机组项目的各项工作都平稳落地的时候，老赵的心又不安分了，半辈子都在和能源打交道，从传统的汽油柴油，到后来的清洁能源。有了燃气发电机组，他又想从别的清洁能源上找找门道。
在风电和光伏发电红透大江南北的时候，老赵心中对清洁能源早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风电和光伏发电都是清洁能源，但如果不利用的话，风和太阳都不会对环境产生污染和危害，而瓦斯气不同，挖煤过程中，如果矿井瓦斯排空，会污染空气，一旦井内瓦斯浓度超标的话，则问题更为严重，可能会带来悲惨的矿难。目前我国煤层气资源总量为36.7万亿立方米，与陆上常规天然气的资源量相当，不利用真的可惜了。同样的道理，在农作物收割后，农田中大量的秸秆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如果焚烧会导致大面积空气污染，破坏土质，而如果不焚烧，就任凭它烂在地里，又会影响当年的农作物耕种，且对地下水有一定影响，因此，能利用这些“废物”发电，即可变废为宝，使其成为有价值的能源了，官方公布的数据称秸秆能源是风力发电的五倍。目前老赵准备在东北的一个乡进行试点，以乡为单位建立秸秆发电站。这种模式如果成功，老赵打算将它推广下去。老赵笑着说：“我就是那种嘴里吃着肉，筷子夹着肉，眼睛盯着盆里的肉，而脑子想着整头猪的人。”
赵贤文的求贤术
老赵常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初中都没有念完，因此有个帮手非常重要。在最初想搞燃气发电机的时候，有人建议老赵去找一位懂得燃气发电技术的人，咨询一下，而老赵就找到了行业内一位非常知名的教授，希望对方能指点迷津。令他没想到的是，两个人聊的很合拍，这位教授希望能和老赵合作搞开发，结合双方的优势，共同研制国内还没有的700千瓦以上的燃气发电机组。这当然合老赵的意，于是，老赵就聘请了这位教授担任大功率燃气发电机组研发的领头人。
说来不巧的是，2年过去了，燃气发电机组研发进展却不大，这位老教授由于年时过高，难以承担此繁重的研发工作，老赵的“押宝行动”也失败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即有理论功底、又能实际操作的人来开发燃气发电机组产品，这位教授想到了一个多年前的同行，这个人思想不同于自己，又有实践经验，说不定合适，可是唯一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南通的电话号码。老赵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过去，果然和料想的一样，电话已经是空号，这个人几经辗转已不知所踪了。
进行了一半的燃气发电研发不能半途而废，老赵在网上打出了招聘技术骨干的广告，或许老天眷顾，就在没有找到那位“合适人选”的第三天，一位应聘者在同老赵闲聊的时候提起了自己的老师，就有那么凑巧的事，他的老师就是老赵要找的“合适人选”。于是，老赵又找了这个人，他就是现在义乌发电的总工程师季晓初。最初的季晓初是不愿意来老赵公司的，因为他早在八十年代曾经将一台小型燃气发电机组给义乌发电设备代销，希望能借此开拓燃气发电机组销售市场，而当时的老赵没有发现这匹千里马，就错过了，所以他对老赵提出很高的年薪要求，老赵主动跑去深圳，约了他见面详聊，当他描绘完燃气发电的理想蓝图的时候，季晓初就已经动心了，而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季晓初来到了义乌发电设备，并给这个企业带来了生机，3200千瓦的燃气发电机就是季晓初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带头开发出来的。据季晓初回忆，当初选择来到义乌发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赵贤文个人魅力的影响，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然有自己坚持的梦想，虽然家底也比较殷实了，但是不讲究穿戴也不讲究坐好车，是个做实事的人，季晓初相信和他合作能做成大事。
刚刚来到义乌发电的时候，季晓初就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义乌发电设备卖到新疆的一批发电机出了质量问题，发电功率达不到规定的水平，客户气得直“跳脚”，要将义乌发电设备告上法庭。季晓初主动要求去新疆解决这个问题，老赵也想试试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水平。果然，季晓初使设备功率超过原出厂标准，并安抚了客户，算是在义乌发电崭露头角，老赵也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
其实，在赵贤文这场清洁能源的赌局中，季晓初在老赵眼里是一个必胜的砝码。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老赵认为季晓初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只要他决心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办成，从此老赵就变成了季晓初燃气发电研发的坚强后盾，每时每刻都给予支持。这其中，基础建设的投入就是相当巨大的，比如机床设备的投入，人员、场地的投入，还有目前国内最大的燃气机组测试气源配气站，仅仅这个气站就花费了500多万元人民币，赵贤文拿出所有“家当”来支持季晓初研发燃气发电技术，而到了后期，钱紧张到老赵也发愁的时候，他们都没想过会失败，也是由于这种坚持，最后成就了这两个男人的梦想。
现在检测报告已经拿到手，样机已经送往淮南煤矿进行试用。老赵算了这样一笔账，一般进口3200千瓦的燃气发电机组的售价在3000万元人民币左右，而义乌发电设备的价格只在其三分之一，一个煤矿用一台3200千瓦的发电设备一年电费收入1000万左右（按每年发电300天计算），也就是煤矿企业一年多就能收回成本，而一个煤矿如果用几台这样的设备，不仅能够将瓦斯气变废为宝，保证煤矿生产电力的供应，甚至多余的电还可以通过并网输送出去，那么一个煤矿就可建成一个小型电站了。现在，有的煤矿企业已经向老赵透露了想订货10台的意向，按照最保守的算法，2010年下半年，老赵就能收回投资了。按照他的估算，在未来几年内，义乌发电设备在国内至少能够拿到20多亿人民币的市场。“虽然目前整个燃气发电不如风力发电的市场规模大，但是国内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不像风力发电，200多家企业在分食吃。”老赵的声调又变高了。
有人问老赵什么时候退休啊？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还在各地奔波？老赵又调侃上了：“干到哪天算哪天呗！至少我现在精力还旺盛的很！”这让人不禁有些联想，义乌发电设备会成为下一个振华重工吗？老赵这个倔老头会不会是一个翻版的管彤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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