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130名参议员联合上书财政部,要求奥巴马政府在人民币汇率方面对中国施压,认为人民币贬值意味着暗中对中国出口企业的补贴,不利于国外竞争者公平竞争。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让我们细细看看,扰动各国货币体系,制造紊乱、操纵汇率的到底是谁?
先看美元与美国经济复苏的节奏巧妙的吻合。2009年以来,全球经济危机清楚地勾勒出三个阶段,即危机恶化阶段(2009年初至3月初)、危机回暖阶段(2009年3月初至10月末)、危机复苏阶段(2009年10月末至12月)。这种危机的阶段划分,分别以美国资本市场价格回升和GDP结束深幅下滑实现正增长为两阶段的标志。而美元周期恰恰与经济复苏周期相对应。在危机恶化阶段,全球金融市场都在“去杠杆化”,美元利用“避险属性”和阶段性强势吸引资金回流本土,以平衡资产负债表;到了第二阶段,美国放开美元流动性阀门,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不仅刺激了资本市场的强劲反弹,也通过美元大幅贬值刺激了实体经济,特别是贸易的强势复苏;在第三阶段,美国第三季度经济结束深度衰退,实现3.5%(季调后为2.2%)的正增长,美元便完成了调节经济复苏的“平衡器”任务,为保持美元利益平衡回补一年以来阶段性缺口,反弹幅度超过5%。
眼下的第四个阶段(由于欧洲债务危机又起波澜),美元出现强劲反弹,自去年11月底以来升值近10%。与此对应的是,欧洲所谓“笨猪五国”的财政赤字和债务危机不断蔓延,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正危及欧洲国家信用。以2009年12月希腊宣布赤字严重超标为分水岭,欧元兑美元汇率从1:1.51的历史高位“掉头向下”,高盛等国际投资大鳄大举做空欧元,3个多月来,欧元跌幅超10%,“欧元陷入自诞生以来最严重困境”。事实上,这危机背后掺杂了更深层较量,既美元与欧元主导权较量的“货币战争”。
再看美元策略与美国的经济策略。美元策略调整具有强烈的“利己主义”和“单边主义”色彩。美元一直是国家利益平衡和危机治理的有力工具。美元看似毫无规律的“涨跌”,总是与美国的经济策略不谋而合。如何刺激经济增长、削减双赤字,是美国政府最大的“心腹之患”。美元显著贬值,有助于刺激出口,缩小美国的贸易赤字。在美元大幅贬值的10月间,美国贸易逆差比9月经修正后的357亿美元缩小7.6%,减至329亿美元,有效改善了美国的经常账户失衡,刺激了经济复苏。
其实,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对美国有更大的压力,因为解决债务赤字,不仅涉及美国负债型经济发展模式如何延续,也涉及美元如何在汇率大战中胜出。近期美元升值的一个因素被大多数人忽视了。近来,作为美债的最大持有国,中国连续3个月减持美国国债,引发了美国担忧。为扭转美国国债价格不断下挫的趋势,增加美债吸引力,冲销外国政府持有美债风险预期,也诱导美国海外资金回流,他们便大力推升美元。据美国财政部的数据,2010年美国一年以上期限的国债到期额大约为7132亿美元,较2009年6465亿美元的规模增加了10%,今年一季度,美国还将发行4780亿美元国债,半年发债规模共计7540亿美元,发债任务如此之重,怎能没有“强势美元”的支持?
根据奥巴马政府近期公布的财政预算案,政府债务与GDP的比率在2009年财年为83%,之后将沿着上升轨迹运动,在2010财年将攀至94%,2011财年将达99%,2012年将升达101%。由于美国的对外负债主要是以美元计价的,而美国的对外资产主要是以外币计价的,美元贬值造成的“估值效应”,能降低美国政府的对外真实债务,从而改善财政赤字政策的可持续性。
另一方面,从二战后美国债务的削减经验看,“债务货币化”,是比较灵验的方式。二战给美国留下了庞大的债务。1946年,美国的公债达到了GDP的108.6%;到近60年之后的2003年,美国的公债与GDP的比率降至36%。在两代人的时间内,美国削减了相当于GDP的70%以上的公债。如果把降低债务的“名义增长效应”分为“实际增长效应”和“通胀效应”两部分,则历史经验数据显示,从1946年到2003年,实际GDP增长平均每年令公债占GDP的比率降低1.3个百分点,而通胀的作用为1.6个百分点,大于前者。换言之,在整个“名义增长效应”中,通胀的贡献度为56%。在庞大的债务面前,美国必定靠美元贬值启动新一轮的债务削减计划,从贬值中获得最大的债务消减收益。
说到底,以压迫人民币升值为武器,迫使中国在金融市场开放上让步,才是美国的主要战略意图。追踪溯源,鉴于美国总是利用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转嫁危机,将之作为国家利益平衡和危机治理的撒手锏,依照那些可爱的参议员的思路,全球都应把美国列为最大汇率操纵国,对美元征收汇率的反补贴税!
(作者系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世界经济研究室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