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诉高盛欺诈投资者 美国证交会胜算不大

　　陈程

　　随着美国经济的持续强劲复苏，有关到底谁为2008年~2010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承担责任，谁又为大量投资者的损失负责，各种反思和改革逐渐浮出水面。

　　4月16日，高盛公司首先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出控告：指控它在2008年欺诈投资者。

　　似乎不是巧合的是，4月22日，奥巴马在华尔街的后院——纽约曼哈顿开始为近几十年来最深刻的金融改革造势。在这场即将深刻开展的金融改革中，高盛是否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信誉危机

　　4月16日一大早，SEC就向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指控高盛集团在涉及次级抵押贷款业务金融产品问题上涉嫌欺诈投资者，投资者损失10 亿美元。

　　这一指控令全球金融市场震惊，高盛神话般的崇高信誉瞬间跌落谷底。

　　在SEC发出控告高盛的随后几个小时内，该事件迅速在华尔街引起巨大反响。这一指控直接导致了当天高盛股票直线下跌接近15%，并在随后的这一周内持续走低，即使4月21日公布的首季业绩暴增100%，也没有对其股价有任何提振作用。

　　高盛的员工聚集在高盛的高级管理人员身边，员工纷纷表示震惊甚至是愤怒。其董事长兼CEO布兰克费恩对外界表示，高盛不会屈服，最终将会打赢这场官司。

　　“虽然说这次指控所涉及的金额对于高盛庞大的金融业务规模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那些多年来对高盛绝对信任的客户来说，这一案件所指控的罪行令人恶心不已。”前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现任MIT（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的Simon Johnson博士对笔者表示。

　　但是，正如美洲银行金融分析师Guy Mozkowski指出的那样，高盛的市场地位是如此的强大。从短期的战术来讲，高盛将会有恃无恐，它强大的财力将支持它进行强力的抗辩。这一控告的审理很可能将会持续数年。

　　问题的不确定性在于，潜在的可能会涉及到的调查范围到底有多大？绝大多数市场人士认为，如果这次控告结果是SEC胜利，那对于整个金融市场来说，几乎意味着要进行大扫荡式的清查。同时，高盛还面临着希腊债务危机的指控，德国和英国也对高盛展开调查，美国国际集团（AIG）和雷曼也正在考虑是否起诉高盛。

　　灰色地带的“平行交易”

　　在过去的一二十年里，几乎所有的大型金融机构都进行过大量类似的“平行交易”（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对冲基金的对冲交易）。虽然法律和行业规则一般假定要将“平行交易”中的利益冲突降低到最低水平，但是，在丰厚回报的诱惑下，投资银行家们总是能够想出各种办法来规避这样的法律和规则限制。

　　同时，这种根据客户要求特别设定的产品很难形成一定的标准合约，因而不能实现类似于股票、债券或者期货市场的明确监管。行走在监管灰色地带的这类金融衍生品恰恰承担了实体经济转移给金融市场的巨大风险，众多投资者从这种高风险的交易中或者盈利或者亏损。

　　SEC曾经多次试图闯入这样的灰色地带，但是总是不得其门而入。“这次金融危机似乎给了SEC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拿高盛开刀，SEC很可能选错了对象和案件。而且这样的调查对整个金融界来说都是一场大地震，因为所有的投资银行都这样做了很多年了。”华尔街独立策略投资人Nick对此表示，他曾经多次参与对CDO的投资和设计。

　　 然而，SEC的指控惹恼了几乎所有的金融巨头。JP摩根CEO杰米·戴蒙已经向财政部长盖特纳表示，“如果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如此‘妖魔化’我们的大银行，将会危及到我们的经济复苏，并有可能威胁到全球金融市场的稳定。”

　　“考虑到目前美国金融市场的结构，戴蒙的话是正确的，我们的大银行已经太大了，以致于它们担负的使命，对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的使命，超越了法律条文之上。”Johnson博士对此万分感慨。

　　奥巴马金融改革运动令案件复杂化

　　在SEC这个半官方的金融监管机构起诉高盛的同时，美国总统奥巴马大力推行的全面金融改革法案正在国会中引发激烈讨论。共和党人认为奥巴马试图通过金融改革法案将政府插手金融企业的做法“合法化”。同时，金融巨头们也纷纷展开强大的游说活动来抵制法案对华尔街的严厉监管。

　　“白宫绝对没有干涉SEC对高盛的调查，SEC仅仅是一个行业协会。”奥巴马声称。事实上，SEC是一个半官方的机构，奥巴马只有任命SEC主席的权力，SEC其他的任何运作都独立于美国政府之外。但是，时间上的巧合令白宫无法证明自己完全独立于事件之外。

　　众多美国民众已经把自己在本次危机中承受的苦难都归结于金融公司在金融衍生品上的胡作非为，而且，作为最强大的投资银行，高盛不仅仅在危机前赚足了丰厚的利润，而且在金融危机中也受到了政府的特别照顾。

　　此时，人们的愤怒也就无以复加了。纽约的多位著名律师已经表示，民众这样的情绪和金融改革对金融公司的严厉恰恰有可能让高盛获得陪审团的同情。况且，目前SEC的指控证据可能严重不足，SEC的指控甚至不能从美国庞大的法律体系中找出一些合用的条款。如果SEC坚持不懈地控告高盛，几年之后，也许会达成一定的成果，但付出的心血也将是巨大的。

　　高盛的希腊债务丑闻

　　2001年，当希腊加入欧元区时，高盛曾帮助希腊政府秘密借款，以一系列货币互换协议来帮助希腊掩盖其日益增长的赤字问题。《华尔街日报》称，其交易价值超过100亿欧元（合136.9亿美元）。《纽约时报》称，在这笔交易中，高盛从希腊政府拿到了3亿美元的费用。

　　高盛通过货币掉期交易，替希腊政府借到了数十亿美元。这个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款项也没有列入到希腊的主权债务表上。

　　根据彭博社对希腊债券发行公开说明书的审查，高盛在给希腊政府安排货币互换交易之后，为希腊政府承销了10次债券发行，但至少6次都未提及该互换事宜。

　　这些不在高盛资产负债表上体现，仅以一张张合同形式存在的衍生品交易，本质上就是一份份“对赌合同”。

　　历史镜鉴

　　1991 年夏，所罗门兄弟公司以其1700 亿美元的资产成为世界商业巨人，也是当时美国政府债券的最大交易商。当时，别人都痛恨所罗门的傲慢无礼，但又害怕它在社会中的影响。所罗门公司高级管理者们甚至以为他们可以自作主张任意制定交易规则了。最后，当公司在涉及一桩价值100 亿美元的操纵政府债券市场的丑闻中使公司的信誉丧失殆尽。

　　观点VIEW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金融机构以债券价值将会下跌为赌注并将会从下跌中获得利润。这种做法尽管应该遭受谴责，但它并不违法。高盛也并不是唯一这样做的金融机构。根据曾获普利策奖的新闻调查网站ProPublica信息显示，许多银行都曾为了那些以此为赌注的人的利益，帮助推销以失败为目的设计的投资产品。金融业的许多活动都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欺诈手段，大量使用这些手段的人一边获得丰厚的报酬一边对消费者和投资人进行误导和剥削。如果我们不对这些行为加以限制，那么这些欺诈的勾当将会永久持续下去。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孙立坚：全球化和金融创新活动不是危机的根源，而是一个被少数“精英们”用来上演道德风险闹剧的舞台。美国找准了危机形成的根本原因——人为造成的“道德风险”。如果要提高全球化环境下应对发达国家所产生的金融危机的能力，就应该强化全球统一的治理机制和监管模式，以防止少数“精英”凭借自己擅长的金融学的“智慧”来滥用和吞噬全球化带来的、不断增长积累的财富。

　　瑞信董事总经理、亚洲区首席经济分析师陶冬：高盛事件会使投资银行和对冲基金收缩借贷杠杆，进而影响风险资产的供求关系；高盛事件已犯众怒，为当局大幅收紧监管提供了口实，银行的盈利空间受到影响。不过同时，高盛乃美国核心竞争力所在，其人脉遍布政坛及商界各个角落。高盛不会像丰田那样被美国政府追打，最终可能炒人罚款了事。

　　易凯资本有限公司首席执行官王冉：SEC提出指控，并不意味着它真的有无懈可击的理由。反过来高盛高调反击，也不意味着当时的投资组合披露百分之百毫无瑕疵。不过，一个重要的事实是，高盛在那个交易中也参与了投资并且亏了钱。对高盛来说，为了拿1500万美元的交易佣金而让自己亏损了9000多万美元，如果是“欺诈”，那首先也是自己“欺诈”了自己。自己欺诈自己，这算哪款游戏？

　　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哈维·皮特(Harvey Pitt)：证交会称高盛售出打包证券但没有披露这一证券中存在一位做空的投资者，而且在该证券的构造者这一问题上肯定存在误导。如果证交会胜诉，它可能会巩固自己在当前金融监管领域中的地位。然而一旦败诉，这一案件将带来巨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