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肯锡董事长：为中国寻找消费引擎

　　寻找消费引擎

　　如何在15年内将中国消费占GDP的比重提高到50%？

　　相机而变

　　中国的消费要成为真正的经济引擎，距离有多远？

　　这个问题事关中国经济增长是否可持续，中国的各行各业的业务前景与此休戚相关。为此，全球顶级咨询公司麦肯锡（McKinsey & Company）董事长及全球总裁鲍达民（Dominic Barton）做过深入研究。

　　现年47岁的鲍达民在去年掌舵麦肯锡之前，担任亚洲区业务的负责人，常驻上海。中国业务在麦肯锡战略中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鲍达民接受本刊专访，专门谈中国提高消费率（消费占GDP比例）的可行方略。采访的主题并不是围绕如何“转变增长方式”等宏大的问题。鲍达民试图说明，中国在通向消费大国的路径上大有可为，具体在一些重要的方面下功夫，可以把消费率从目前的36%提高到50%。

　　鲍达民高大、谦和，他一方面对投资拉动的增长方式给中国经济带来的巨大变化不吝溢美之词，另一方面则婉转地表示，中国以后的发展不可能依旧走这条老路。

　　鲍达民认为，中国的城市化之路固然仍将继续，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仍然必须，但不可能再有以前的规模和速度，“而且，由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生产力提升将进入下降通道。”

　　鲍达民称，中国的发展需要转移到另一个轨道上，而增长的动力并不仅限于投资。大规模的中产阶级正在兴起，有大量的消费需求：买车、买房、更新家庭电器设备、教育孩子等等。

　　事实上，“日本、韩国处于中国目前发展阶段的时候，消费率50％以上，远远超过中国，”鲍达民说。中国36%的消费率，仅为美国的一半，是欧洲和日本的三分之二左右。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中国的消费率仅高于沙特阿拉伯。

　　“是时候改变了。”鲍达民说。

　　如何改变

　　从36%到50%，对于中国这个经济大国来说，如此大的鸿沟如何填补？

　　鲍达民认为，有三方面需要努力。

　　—修补社保安全网，尤其是完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体系。

　　鲍达民引用麦肯锡全球研究院一项研究称，完善社保安全网当然会刺激消费，但在2025年之前，这种作用不会显著。综合而言，改善医疗系统带来的消费率提高为0.4个-0.6个百分点，完善社保体系则为-0.2个-0.5个百分点。

　　如果提高医疗和退休金福利是通过更高或更普遍的工资税来支付—这几乎是肯定的，那么，家庭需要储蓄的压力虽然会减小，但他们能用来消费的钱也更少了。这样一来，提高医疗和养老金保险的主要影响就变成了分配性的，为穷困家庭提供福利的所需成本将被转移到中高收入家庭身上。此外，扩展医疗保险的任何努力可能都需要国家大幅增加在医疗卫生方面的开支，并由此提高了政府在总消费中所占的份额。

　　—改进商品分销系统，以使消费者更加便捷地取得商品和服务。

　　鲍达民专门到开封考察过。在他看来，这类城市正处于飞速发展期，但其商品的配送体系却远远跟不上城市的发展，人们取得商品相当不容易。比之美国相同级别的城市，如堪萨斯城，中国城市在这方面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这背后是储藏设备、物流系统、货物更新系统这一整套供应链的落后。而在发达的分销系统中，各种货物一应俱全，而且有一个自动化的反馈系统，当消费者买了一种货物，一个信号就会发到货仓，相应的货物就会被送来补充。中国现在许多企业的问题是，“不知道如何在商场的货柜上摆放商品”，鲍达民说。以至于消费者很难看到适合自己的商品，也不知道哪里去买。他估算，中国当前的商品分销系统的发展水平，只相当于最发达体系的30%。

　　此外，中国13亿消费者中有一半以上都在农村，在这里，有组织的零售企业只提供消费量的18%；在城市地区，这一比例为50%。

　　另外，中国还需要提高消费金融的水平。中国的未偿还消费债务为GDP的3%，远低于巴西（12%）、俄罗斯（7%）。鲍达民认为个人信用卡业需要有大发展。当然，“要非常当心信用卡的金融风险，吸取台湾、韩国等的教训，对发展速度要保证其可控。”

　　鲍达民认为，通过更容易获取的更好的产品、让消费者更方便地获得消费贷款、以及为大学教育费用提供融资等促进消费支出的措施，可以在2025年将消费率提高2.8个-4.7个百分点。

　　—改变监管政策，大力发展中小企业。

　　鲍达民带来总厚度将近一尺的几本黄页—北京的、新加坡的、纽约的，那里是这几个城市中小企业尤其是服务业的最充分的信息。他向本刊记者展示，新加坡这么小的地方，其黄页也比北京的黄页厚得多，这意味着其小企业比北京多得多。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北京人的创业精神不如别人？”他反问。

　　他认为，关键不在企业家精神的差别，而在于商业环境。在中国，即便是北京和上海这样发达的城市，各种限制条件和繁文缛节，导致设立一家小企业的时间，要比新加坡或者纽约多6倍。

　　中小企业既带来大量创新，又是提供消费服务的主力，但其融资也面临很大的瓶颈。鲍达民认为这方面中国政府和银行都有很多工作可做。韩国经验可资借鉴。韩国有很多专门服务于中小企业的银行，他们不是被迫贷款给中小企业，而是将之作为盈利业务。这需要收集大量的客户风险和业务管理信息，更需要创造适度宽松的监管条件。

　　鲍达民引用麦肯锡的研究说，改变监管政策，鼓励银行支持服务行业以及中小企业，改变国有企业的股息政策，并鼓励发展股市，到2025年，朝着这些方向重组经济结构的努力可将消费占GDP的份额增加3.5个-6.0个百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