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衡汇率也是“跷跷板”

　　自从央行宣布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以来，短短数日内，关于汇改的消息一直频繁的见诸于大小报端。

　　美国的反应甚至比中国热烈，除美国财政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纷纷表示欢迎外，美国总统奥巴马甚至专门发表声明，表示欢迎中国宣布将重新继续汇率改革，提高人民币汇率弹性。奥巴马称：“中国决定提高人民币汇率弹性是具有建设性意义的一步，这能帮助经济持续复苏，并促进全球经济的均衡。”

　　言外之意，若中国不宣布重启汇率改革，就是拉了世界经济复苏的后腿，加剧了世界经济发展不平衡。

　　没有所谓的均衡汇率

　　指责中国高估汇率的西方学者和官员们常常把均衡汇率挂在嘴边，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在目前国际外汇市场上根本就不存在均衡状态。在多元博弈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故意隐瞒重要信息。不仅信息不对称，而且严重失真，所谓的均衡汇率仅仅存在于纯理论的研究之中。

　　有些人采用了很复杂的数学模型来估算均衡汇率。可是，他们采用的模型都过于理想化，背景假设太多。模型越复杂，离现实越远，按照这些模型计算出来的均衡汇率没有多大的现实意义。

　　因为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外汇市场兑换货币，可是，无论哪个公司和个人对市场的影响都无法和各国央行比较。央行发行货币，他们有责任维护自己货币的稳定，因此，央行必然会频频进出、干预货币市场，购进或售出本币。世界上的主要货币有美元、欧元、日元等，也许现在还需要加上人民币。外汇市场是一个典型的寡头垄断市场(Oligopoly Market)。各国央行就是参与汇率博弈的主要玩家。

　　如果央行参与交易，由于央行的交易量往往很大，本币的供给曲线就会移动，从而改变原有的均衡。

　　如果某人扬言，他已经计算出当今的均衡汇率，请问奥巴马有没有打电话给他，告知美国政府准备印多少钞票？很明显，如果美国政府改变美元投放量，他算出的均衡汇率就错了。如果考虑到国际基础货币——美元的供给量有可能大幅度增加，哪里还有什么“均衡汇率”？扬言什么均衡汇率的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些人读书读呆了，学术水平太差。第二，忽悠老百姓，欺负别人不懂得经济学。

　　均衡汇率很容易被利用

　　所谓的均衡汇率，都是有非常直接的目的性的，或者计算出一个均衡汇率使得外汇市场上的货币供给等于货币需求。或者计算出一个汇率使得所有参与贸易的国家都不可能通过进一步调整改善他们的福利。或者计算出一种汇率使得某个国家的进出口基本保持平衡。再或者采用贸易权重法，让世界各国的经常项目和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都保持在一定的幅度之内。

　　计算出一个均衡汇率使得外汇市场上货币供给等于货币需求的方法最直观，也最简单。在教科书上经常见到这样的图：供给曲线具有正斜率，需求曲线具有负斜率。两条曲线相交决定了均衡价格。如果市场价格低于均衡价格，供不应求，出现涨价压力，反之，存在降价的压力。通常商品市场的供求均衡决定了均衡价格，劳动力供求均衡决定了工资水平。在国际金融教科书上也有这样的曲线：如果汇率上升，本币供给量上升，需求量下降。货币供给和需求两条曲线共同决定了均衡汇率。

　　这样看起来，外汇市场和普通商品差不多，实际上两者的背景假设相差甚远。

　　在商品市场上，供给曲线表示生产者在资源和生产能力约束的条件下实现利润最优的结果，需求曲线是消费者在收入预算约束下实现成本最低的结果。在画出这两条曲线的时候必然假定商品市场是一个完全竞争市场（Perfect Competitive Market)。如果简单地画一条向上倾斜的货币供给曲线和一条向下倾斜的货币需求曲线，两条曲线的交点决定均衡汇率，如此处理，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假设外汇市场也是一个充分竞争市场。也就是说，在外汇市场上有无穷多个货币供给者和需求者，进入或退出这个市场没有什么门槛。任何一个参与者都不能决定价格。显然，这种假设不符合外汇市场的实际情况。

　　根据博弈论，计算出一个汇率使得所有参与贸易的国家都不可能通过进一步调整改善他们的福利的做法也存在问题。在对方提供了交易方案之后，本方可以进行相应调整，以改进收益。在本方决策之后，对方也可以根据得到的信息再次调整。经过多次交易或者交换信息，双方多次调整对策，最终有可能达到一个均衡，在这个状态下，没有任何一方能够继续改善自身收益而不损害对方的利益。这种办法得到的均衡常常被称为“纳什均衡”。

　　国际外汇市场能不能达到纳什均衡？几乎不可能。纳什均衡的条件非常苛刻，第一，只能有两方参与博弈；第二，需要将本方决策如实通报对方，不存在欺诈和误导；第三，需要多次博弈。如果这些条件有一个不存在，那么信息集合就不完全，就寻找不到纳什均衡。如果有多方博弈，那么可行解几乎是无穷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均衡。

　　计算出一种汇率使得某个国家的进出口基本保持平衡的方法似乎更合理一些。但事实上，根据人们日常经验，如果一个国家的汇率贬值，有助于出口，减少进口，可能导致贸易顺差。实际上，货币贬值并不一定有助于改善经常项目的状况。按照马歇尔·勒纳条件（Marshall—Lerner Condition)，必须首先估计出口和进口贸易的价格弹性（进、出口商品相对价格变化对进出口变化的影响）。只有在进口和出口的价格弹性系数之和大于一的情况下，贬值才有利于改善经常项目。

　　有些人（例如Cline的研究）不顾这些问题，直接采用进口、出口弹性系数来估计调整汇率对进出口的影响，说得客气一点叫做“刻舟求剑”，说得不客气是不负责任。

　　是不是贸易权重法比较合理呢？事实也非如此。计算基础均衡汇率有一个重要的假设：如果世界各国的经常项目和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例如3%）之内，那么世界贸易就是可持续的。如果将各国汇率进行调整，达到这样的要求，得出来的汇率就被称为基础均衡汇率。显然，在这里的均衡和传统经济学所说的均衡并不一样。在计算基础均衡汇率的时候必然要涉及三个变量：GDP、经常项目和进出口的弹性系数。非常遗憾，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报告中在这三个重要的变量上都犯了严重的错误。用统计计量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垃圾进，垃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