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煤限价令大考：“坏孩子”纷纷入局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向东“赌局”又开始了。

　　此刻，安新国正奔波在前往鄂尔多斯的路上，电话里传来的是一路上卡车轰鸣的声音，“你听，这都是拉煤的”。

　　7月8日，这位来自河南的煤炭贸易商顶着当地30多度的高温前往内蒙古拉煤。他前几天从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一个煤 矿拿到了一份合同，热值5000大卡，坑口价300多元。从鄂尔多斯运到河南，每吨运费超过300元。不过，他觉得仍有的赚。因为他预测，电煤价格很快就要上涨了。

　　很多人都跟安新国一样。7月7日，在大连参加2010年东北亚煤炭交易会的江苏瑞华燃料集团副总裁张凯说，煤价肯定会涨。他已经出手，前几天刚拉回来一批煤作为储备。

　　在大连2010年东北亚煤炭交易会现场，几乎每一位煤炭生产商和贸易商，都觉得煤价会进一步上涨。他们开始囤煤，在用电高峰已经到来的关键时期，开始入局。

　　不过，目前看来，表面上一切都还很平静。尽管持续高温一次次考验着电厂的负荷，但全国电厂存煤依旧充裕。截至6月21日，全国重点发电企业煤炭库存5564万吨，可用天数达到18天，远高过7天的警戒线。

　　价格方面，6月25日国家发改委针对重点合同煤发出“限价令”，严禁重点煤矿私自上调合同煤价。目前，秦皇岛煤炭价格尚未出现大幅上涨。

　　但就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变化正在发生。煤炭贸易商透露的消息说，就在国家发改委出台“限价令”一周后，山西、内蒙古、新疆等主要产煤大省，随即上调了煤炭出省的服务费，每吨50-60元不等。这是一种更为隐蔽的电煤涨价手段。

　　电厂开始对煤矿涨价做出反击。7月6日，电厂方的代表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向发改委再次提出建议，“尽快完善煤电联动机制，遏制火电行业特别是中西部地区亏损面不断加大的严重局面”；“进一步加强对煤电运输全过程的监测与监管，防止到厂电煤价格变相涨价”。

　　中电联人士告诉本报记者，根据测算，电煤价格每上涨20元，上网电价应该上调1分钱。按照目前的局势，如果实施煤电联动，电厂的上网电价需要上调6分到7分。

　　在这个高温的季节，中国资源产品市场化改革最具代表性的电煤博弈再次上演。一边是煤炭“限价令”、一边是地方提高煤炭出省服务费；一边是电厂要求提高电价，另一边则是政府管理通胀预期的加强。

　　定价机制改革还在年复一年地研究，电厂、煤企、政府，三方面的力量在迎峰度夏的关口，选择各式各样的临时手段再次入局。只不过，有的是被迫，有的则是主动。

　　市场眼中的“限价令”

　　安新国宁愿多掏300多元的运费，远赴内蒙古抢煤。但他需要用汽车运输，他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被内蒙古的人告知，“铁路运输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因为出省的运力，已经全部被神华集团垄断了。别的企业，连想都不要想”。

　　这样算下来，5000大卡的动力煤运到河南，价格已经超过了600元，对安新国来说，这还有的赚，因为比秦皇岛的价格要低上几十块钱。更重要的是，他和大部分煤炭贸易商一样，都在等待着电煤市场的下一波行情。

　　此时，距离国家发改委价格司6月25日召集国内主要电煤供应企业座谈会，刚刚过去不过两周时间。发改委在这次座谈会上，严令禁止签订2010年重点电煤合同的企业私自涨价，已涨价的煤炭企业要在6月底前退回涨价的钱款；否则将以《价格法》论处。

　　这是自2008年以来，国家发改委宣布取消煤炭订货会之后，再度出手干预煤价。只不过，与上次相比，国家发改委此次只针对了已签订的重点电煤。但这一措施，在煤炭企业眼里，已经成了电煤市场赌局中的一枚棋子。

　　开滦集团副总经理李敏预测说：“国外的煤价还是比国内的要高出不少，而国内对不符合市场的计划煤炭进行的管制，将进一步推动市场煤价往上走。”甚至有煤炭企业人士直言批评国家发改委的上述措施说，“出台政策本身就是错误的，既然已经往市场方向走了，现在又开始压制涨价是没有道理的。”

　　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秘书长董跃鹰说，重点电煤的限价令，可能给市场带来的一个影响就是，制约煤炭企业的供煤积极性，这样会间接推动市场煤炭价格的上涨。不过他随即也提醒说，但随着房地产调控和节能减排推进两大政策因素影响，将给煤炭市场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煤炭市场仍有二次探底的可能。

　　煤炭企业对此并不担心。目前，在重点合同煤价与市场煤价之间，存在将近200元的差距。对于市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按照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的统计，国家发改委对重点电煤的限价令，能直接约束的大约有8亿多吨的电煤合同量。董跃鹰说，这些是在年初电煤双方签订的合同中，明确确定了用量和价格的。而对于那些只签订了用量，但没有定下价格；或者规定价格在一定幅度内可以波动的合同来说，不具有约束力。

　　中国煤炭运销协会在2010年合同汇总截止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10年全国重点合同电煤签订总量将近15亿吨。现在看来，这些汇总的合同中，真正的有效合同只有一半左右。有效合同甚至都没有达到国家发改委的计划。国家发改委最初确定的2010年框架方案安排煤炭总量为9.065亿吨。

　　最近几年，我国电力系统每年对煤炭的消耗量基本维持在16亿吨左右。近一半的电煤缺口，成为高温天气下，电煤市场新一轮赌局中的“彩头”。

　　两个会议与煤电联动

　　7月6日，国家发改委经济运行局巡视员许之敏现身大连2010东北亚夏季煤炭交易会，近距离看，他似乎觉得轻松了不少。最近几年，他一直都在煤电双方之间忙于安抚和解决争端。两周前，许之敏参加了国家发改委组织召开的煤炭企业座谈会。座谈会后，国家发改委于6月25日发出了针对重点合同煤的“限价令”。眼下来看，这一措施正在发挥作用。

　　眼下的形势，确实要比市场想象的好。尽管持续高温一次次考验电厂的负荷，但全国电厂存煤依旧充裕。

　　大连会议间隙，许之敏一直保持低调，甚至推掉了一场组委会安排好的演讲。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的人士说，他看到煤电运行不出问题，就不会轻易说话。

　　会议组委会最初还邀请了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不过就在当天，北京的另外一场显然更为重要的会议在等着刘铁男参加。7月6日下午，发改委在北京召开全国部分行业协会经济运行分析座谈会。会议由发改委主任张平主持，刘铁男及各有关司局领导出席会议。

　　在发改委的这个会议上，中电联再次提出实施煤电联动的建议。中电联常务副理事长孙玉才在会议上说，“要尽快完善煤电联动机制，遏制火电行业特别是中西部地区亏损面不断加大的严重局面”；“进一步加强对煤电运输全过程的监测与监管，防止到厂电煤价格的变相涨价”。

　　7月5日，秦皇岛煤炭报价，5000大卡热值的在650-660元之间；5500大卡热值煤炭价格维持在750-760元之间。与去年同期相比，前者价格上涨了160元，后者则上涨了190元。

　　而发改委上一次调整上网电价还是在2008年。继当年6月19日决定每度电提价2.5分钱之后，8月19日发改委再次上调上网电价2分钱。整个2009年，国家发改委一直没有调整上网电价。

　　发改委对通胀预期管理的加强，可能会使煤电联动的建议再次被搁置。知情人士告诉本报，“限价令”与发改委主管煤电油运的经济运行局无关，直接参与执行的是价格司，主要是为了防止通胀预期。

　　上述知情人士说，可能一直在研究煤电联动，但是由于通胀预期的压力，短期内政府很难启动煤电联动。

　　中电联人士表示，国家发改委在理顺电煤矛盾方面，已经进入一个误区。自2009年以来，已经先后三次搁置了煤电联动的建议，以前是为了扩大内需，不许上调电价；现在又是为了管理通胀预期，还是不许调价。“他们搞错了，无论是煤价还是电价，真正解决的办法在于机制的理顺，而不是人为的干预。”

　　中电联对发改委发出的 “限价令”也没有太大的信心。相关人士说，国家的政策可能只对神华和中煤能源这两家央企起到实质的作用。但是这两家企业的煤炭销售量，只占到了全国整个电煤供应的15%左右，更多的资源都还集中在地方。该人士表示，要控制电煤涨价，难度很大，主要的障碍在地方政府。

　　据悉，就在“限价令”发布之后几天，山西、内蒙、新疆等电煤大省，已经悄然通过各种名目，上调了煤炭出省的服务费。而这笔费用，最终都将转化为市场销售的最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