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细菌”结束抗生素时代？

　　学名为“NDM-1”的“超级细菌”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细菌。它是一种基因片段，可以在各种细菌间“传染”；携带了NDM-1 的细菌会对各种抗生素产生抗药性，令抗生素全面失效。

　 “抗生素真的不起作用了！”英国圣马克医院内，一名穿戴着一次性长袖罩衫和一次性手套的医务人员自言自语，从隔离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

　　病人感染的只是普通肺炎，但整个医院却如临大敌。他们把病人隔离在一间加强了清洁措施的特殊病房，专门分配了一名医务人员为他治疗，并且严格控制前来探访的人数。因为从这名病人感染的肺炎细菌中，医院发现了NDM-1。

　　在很多报道中，NDM-1 被描述为一种“超级细菌”，但事实上NDM-1 并不是一种“细菌”，而是一种新型基因。它不会直接让人生病，却可以在细菌间互相“感染”，让它们仿佛穿上“升级战衣”般，对所有抗生素产生抗药性，其中甚至包括碳青霉烯（carbapenem）。后者被认为是目前耐药性最低、治疗范围最广泛的一种抗生素。

　　NDM-1 全称“新德里金属β内酰胺酶-1”，因为最初发现在印度和巴基斯坦等南亚地区，NDM-1 的名称里包含它的发现地。目前，NDM-1已经从南亚一路扩散到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等国家，全球已经有170 多人被感染，光是英国就已经有超过50 宗病例；而8 月14 日比利时一名男子的死亡，则成为世界上首例由它引起的死亡病例。

　　耐药基因NDM-1

　　在现代医学中，抗生素几乎用在所有病症的治疗过程中。对最常见的抗生素青霉素来说，它们本身都有一个环状结构，起到阻断细菌复制的作用。但NDM-1 进入细菌之后，却能帮助细菌产生一种高效的酶，将抗生素的环状结构打破，使抗生素失效。

　　NDM-1还可以在不同的细菌间转移。最早发现NDM-1基因的英国加的夫大学医学教授蒂姆.沃尔什在论文中解释说：“这种基因可以附加到任何细菌菌株上并产生酶，它能通过细菌普遍传播的途径进行传播，可以通过与受感染人的接触或者处在细菌繁殖的不卫生条件下感染。目前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是在印度或者巴基斯坦医院进行的外科手术中。”

　　换句话说，NDM-1 基因就像一颗可拆卸重装的定时炸弹，可以自由辗转于普通细菌之上，让细菌变身为“超级细菌”，可以将抗生素从内部击破。

　　根据英国著名的权威性医学期刊《柳叶刀》称，NDM-1 基因本身并不会引发任何症状，关键在于它附着在什么细菌上，人体就会反映出感染了那种细菌的症状。比如说，如果NDM-1 出现在大肠杆菌上，那么患者就会表现出大肠杆菌感染的症状：从轻微到严重的胃痉挛、腹泻、恶心和呕吐。有些人也有可能什么症状都感觉不到。

　　除了大肠杆菌之外， NDM-1 基因还多附于肺炎克雷伯菌上。肺炎是呼吸道感染，可以引起非常严重的症状，会有轻度至重度的咳嗽、发烧、寒战、乏力、胃部不适和腹泻。

　　蒂姆.沃尔什团队中的研究人员马克.托尔曼博士表示：“这些细菌虽然抗药性超强，但它们的致病性却并不一定强。以大肠杆菌和肺炎克雷伯氏菌为例，所有人的体内都有大肠杆菌，还有约40％的人携带肺炎克雷伯氏菌。对一个健康人来说这并不会产生什么问题，即使这些大肠杆菌和肺炎克雷伯氏菌是携带了ＮＤＭ－1 基因的‘超级细菌’。但如果这个人因手术发生血液或尿路感染, 那么这些通常很容易用抗生素治好的病症就变得棘手了。”

　　据《柳叶刀》期刊反映， 目前NDM-1 可以通过培养血液和粘液来检测，并给出正确的诊断。现阶段因为没有已知的抗生素能成功地消除NDM-1，所以只能用抗生素“鸡尾酒”来治疗。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感染不会致命，不过康复可能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马克.托尔曼博士说，这种病菌难治但可防，最好还是注意勤洗手和饮食卫生，防止“病从口入”。

　　抗生素滥用的结果？

　　早在2008 年，蒂姆.沃尔什和他的研究团队就在《柳叶刀- 传染病》期刊上发表过一篇名为《新型耐抗生素机制在印度、巴基斯坦以及英国的出现：分子、生物和流行病学研究》的论文。正是他首次提出了这种新型耐药基因NDM-1，“新型基因NDM-1 使得细菌具有可以抵抗几乎所有抗生素的高耐药性，它由印度和巴基斯坦病人携带而来并在肠杆菌科广泛传播，并在去过印度旅行并动了手术的英国病人身上也有发现。”沃尔什还对《卫报》说：“由于全球化、国际旅游和‘医疗旅游’的缘故，这种基因现在有可能会很快地散播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虽然有医生认为这种基因会在印度传播其实并不奇怪，印度新德里的一位医生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坦承：“印度几乎没有药物管制，抗生素的使用很不合理。”但是，印度官方认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推测。

　　不过，NDM-1 基因到底源起哪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更多医学研究者将NDM-1的出现归结为人类对抗生素的滥用。“很多时候，人们不是因为感觉不舒服而服用抗生素，而是为了防止不存在的感染就开始服用它们了。”《新科学家》在评论细菌耐药性升级的现状时称。文章还特别提到2001 年发生在美国的炭疽恐慌，认为那是一段抗生素滥用的典型时期：9?11 后，被含有炭疽药粉的信件吓坏了的美国家庭开始大量囤积抗生素，尽管美国医学会对此提出警告，也不能改变滥用抗生素的现状，当时医药网站出售的一种抗生素Cipro，尽管标价高达每剂399 美元，还是供不应求。细菌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断变化, 获得各种抗药性的。

　　而在临床的过程中，每当细菌的耐药性变强，包括此次出现的DNM-1，大多数医学研究者想到的第一种应对方案就是研制更强的抗生素。但现在已有研究人员担忧NDM-1 的大规模传播可能导致抗生素时代的终结。蒂姆.沃尔什就曾在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说，“在许多方面确实是这样，这有可能是终结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