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财新网
“生命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钟家最小的女儿钟如九的QQ签名，像一个隐喻，笼罩着我宜黄自焚案采访全程
【财新网】（记者 刘长）“生命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钟家最小的女儿钟如九的QQ签名，被我不经意间看见。从此，它像一个隐喻，笼罩着我宜黄自焚案采访全程。
2010年9月12日下午，我到达南昌，正好是探视时间，立即随钟家人去医院探望钟如琴、罗志凤和叶忠诚。我们站在一个狭窄的走廊上，隔窗遥看。三人均是重度烧伤，白纱重重包裹，79岁的叶忠诚已听不见儿女的呼唤，钟如琴有一只手尚能活动，她静卧着，那只手很艰难地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划，然后由护士递出来给家属。
我凑过去，依稀能看见“水果”、“妈”、“吃”几个倾斜的字，家属落泪，朝屋里喊：“姐，你放心，我们这就给妈妈和大伯买水果去，医生说你今天好多了，你要安心养病。”我盯着病床上的钟如琴，除了右手似乎在寻觅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当晚，采访钟家姐弟。她们回顾了9月10日那个黑色的上午，讲到火焰燃起的时刻，无不饮泣。送走她们时，我突然想起，问：有没有钟如琴的照片，我想看看。走到门口的钟家人回转来，钟家小妹在我电脑上打开了自己QQ空间的相册。
第二天发在财新网的那张“美人鱼”照片即由此而来。那是钟如琴去年在云南石林旅游时所拍。网友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一样。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这个美丽的女孩任凭烈焰吞没自己年轻的容颜？
几天后，钟家老三送来钟如琴遗落在自焚现场的手机。从这个红色的索爱手机里，我导出了那段自9点09分始、长达2个小时的录音。细心去听，正是现代版的“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冲突、呵斥、惨叫，一切尽在其中。
我意外发现，手机里还存有很多钟如琴此前拍下的鲜花的照片，每束各不相同。在“9·10”自焚事件前，钟如琴在南昌的一家花店做学徒，那一束束扎好的鲜花，是否就是她的作品？生命之河的两岸，回忆与青春，都还历历在目。我一张张看过来，最后一张，拍于8月18日，照片中，流行歌手王力宏远远地露出了半个头，近处，还有无数的观众，拍摄这张照片的花店女孩钟如琴，会站在哪里呢？
检索出的娱乐新闻：当天下午，王力宏空降南昌万达影城，为其导演处女作《恋爱通告》宣传造势，数百影迷把影城挤得水泄不通。我呆坐电脑前——无法确定，只能想象：当天在场的钟如琴，是否也和其它女孩一样，高呼偶像的名字？激动落泪？
可以确定的是：20天后，那些无法忘记的回忆与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都已永久留在了河的两岸，只剩下抗争时的毅然决然，裹挟着一切，奔涌向前。
我试图残忍地要求目击钟如琴自焚的钟如九，去回忆清每一个细节。结果，仍然是碎片。“我从没看见小五这么紧张过，”钟如九说：“我看见她，就这样，这样……一挥手，汽油洒在身上，那个火……你不知道有多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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