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公司事务外,做了数次报告,接待了数次政府考察观摩,参加了数次政府活动,接受过两次电视台采访,参加了两次“C28”聚会,这就是大禹节水上市后,董事长王栋的一年
本文来源|《创业家》记者 刘恒涛 摄影 / 李冰
2009年9月24日,大禹节水(300021)当天过
会,董事长王栋刚起床开始准备材料,酒泉市市长来电话了。市长说,大禹节水确定要上市了啊?“我说没上呢,正准备过会。”王栋说。那天早上,市长他们正在开会,看到中央电视台《朝闻天下》报道的当天过会企业,提到了大禹节水,觉得八九不离十,所以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们觉得已经上去了,实际上还没上呢,正在批,那时候我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还没有过会就不敢说上,因为毕竟是接受审核,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毕竟还有否决呢。”
几个小时之后,大禹节水确定通过,王栋立刻打电话给市长报喜。
这成了甘肃的一件大事,甘肃省代省长刘伟(刘伟博客,刘伟新闻,刘伟说吧)平、省委副书记见到王栋就说,“哎呀,你给咱们甘肃增光了。”有些新疆的朋友见了面也说,你们不光给甘肃增光了,给整个西北都增光了。
创业板里,整个西北的企业,除了陕西有一家保德股份以外,再一个就是大禹节水,“宁夏没有、青海没有、新疆没有、西藏也没有,甚至内蒙古没有,就甘肃有一家。他们觉得西北能有一家上市企业,至少对西北中小企业的发展是一个鼓励,也是一个引导。”
2010年初,大禹节水上了《新闻联播》,在当地更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咱们那种地方,中央电视台正面报道、长时间报道的少。”王栋说,整个甘肃省,四处都在找他作报告。
“上市之前跟普通人一样,媒体也不会找你来,政府需要你的时候理一下你,不需要的时候也想不起来,但是现在开始把你当成成功的样本来对待,比如像政府的重大活动也希望我们参与,还有一些考察、采访,尤其是政府的观摩考察,只要到酒泉,都安排到我们那里去。”王栋说。
但敲完钟以后,尤其过完2010年春节之后,他“想法就多了”。
诱惑
上市之后,当地的金融机构对大禹节水的态度马上不一样了。很多银行找上门来找他们贷款,主动帮助解决资金问题。
“毕竟我们成了公众公司,银行相信这个产业是经过证监会审核的,经过市场认可的,肯定是没错,尤其是管理体系都公开、透明、规范了。”王栋现在尽量选择“好”的贷款——也就是所谓政策性贷款,用这些贷款把商业贷款还掉。比如农业发展银行给节水灌溉贴息贷款,一年贴息几百万,“那也是利润”。
大禹节水上市之后,一些原来不知道他们的客户也找上来。除了各种应酬和各种报告,找王栋培训上市的也很多,光谈上市体会,他就在甘肃谈了好几次。北大PE私募运营班也邀请他们去。但是,包括一些采访在内,他“从内心来说”不愿意接受。“因为这个东西是双刃剑,你承担了名气,同时也承担了很多风险,毕竟创业板在三个板块里还是比较弱的一个板块,规模、业绩还有实力跟主板不能 比。”
主板的好多企业上市后的结果也让王栋引以为戒,他发现本省的很多上市公司,至少有一半的主板企业,现在状况都不是太好,“都逐渐完蛋了,当初都是轰轰烈烈,三五年以后慢慢偃旗息鼓,有的现在已经改换门庭了,有的被人买壳了,有的已经退市,而且一些国有企业的老总都进去了,没上市肯定不会进去。上市以后企业能够安全或者长久,太难 了。”
主板的企业都有做着做着做没了的,创业板就更不用说了。王栋说,他和网宿科技创始人刘成彦,还有另一个上创业板的企业老总,被《商道》栏目组邀请去座谈,实际上大家都不愿意去,都希望尽量低调一点,少些张扬,埋头做事,“就像牛根生(牛根生新闻,牛根生说吧)一样,前面势头很猛,现在销声匿迹,再不出来了。”
“钟声敲响那一刻你上市了,上市以后你就得按照它的规则走,多少监管的手段,多少双眼睛和媒体在盯着你。以前你的公司没人管,倒就倒了,换个名字再注册,现在不行了,挂到那个牌上,你出问题就不行。甚至如果有失误,过去是光荣榜,现在就是耻辱柱了。”
新规矩
一下子成为公众公司,王栋首先面临的,是熟悉证监会的制度。很多的数据、很多的财务报表、很多决策程序都需要公开透明。
“比如要做决策,过去老板一定,大家就去干了,现在不行,就算大家都认定的事情,也必须得经过上会,而且要按照上市企业的规则进行,该签字的签字、该投票的投票、该表决的表决,而且都要有记录。要在哪里投资,也必须在网上进行公告、公示,有重大的决策,必须要经过保荐机构研究同意,符合法律规范才行。”
前段时间,王栋就感受到了这种“上市之痒”,他提出一个企业管理层的人选,本想把那个人提上来,但其他人有不同的看法,“我们有个证监部和董秘,董秘提出来,说上市规则怎么怎么规定、证监会怎么怎么规定,这个不行,那你只能说不行,老板说了也不算,这个事情就等于被否决了,这种例子还挺多。”
开会的规矩也改了,上市之前开会,王栋是董事长,有个什么想法,名义上说征求意见,但下面大部分人都会附和,很少有反对的。现在定的规矩是老板必须最后一个发言,主持也不一定是老板,有时候是总裁,有时候是董秘。一开始王栋还有点不习惯,但渐渐感觉这些都很有必要,“作为企业,要想长期持续的发展,而且少犯错误,就得有这种规范的约束机制和约束规程。”
上市之前,王栋不关心资本市场的事件。现在,只要有时间,他就去网上看看股票。大禹节水的股价波动,他都会注意,股价下来时,他分析是不是对公司有些不利的事情或者自己有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事情,涨了也会看一下整个经济的大势,分析是什么消息什么原因造成的。相比初上市的前几个月,创业板股价开始回落,王栋慢慢有点坦然了,“以前高了也很难受,越高越难受。过高的时候就有压力,万一什么时候掉下去,最后股民赔了,骂名是我们背的嘛。”
前几天,王栋在网上看到某机构写的一篇文章,提到创业板公司资金使用率的问题,大禹节水资金使用率达到47%,排在第一个。被排在第一,王栋反而有些忐忑,尽管大禹节水按照原来的募集资金定的方向走,但他觉得,搞个第一也不一定合适,“人家是不是都很慎重,我是不是过于快了? ”
大禹节水正在天津建厂,按照2008年募集资金项目规划,这个厂原本计划建在武威,后来公司分析,天津市场近一两年发展很快,加上今年的大旱,原来传统上没有旱灾的地方也开始出现旱灾,王栋他们意识到新机会出现了,不能在甘肃布点太多,经过深交所的批准,保荐人现场考察,反复论证,最后把项目移到天津。
天津的工厂,主要针对华北、东北、山东的市场。大禹节水在内蒙古2010年将会有1个亿的营收,之前产品都是从甘肃运,出口产品也是从酒泉拉到天津港。滴灌管道重量轻体积大,运费拉高了成本,在天津建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车间还没盖起来,他们甚至决定先把地基打下来,露天生产。
“像今年上半年4月份,我们的滴灌管全国都告急,好多企业拿款来买, 3000万的订单都退掉了,干着急拿不出 来。”
王栋没想到的是,要建个工厂会那么难。尤其新疆,建一个项目要盖上百个章子,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觉得太难了,去年募集资金的项目到今年10月份章还没盖完。相比之下,天津还好通融一点,可以边施工边盖章。“规划、设计、土地,包括招投标,这些东西很耗时间,而且还不能快,比如一些公告规定要多少天。他们都说你要建一个楼都准备两三年,这些审批程序是正常的,但我们感觉等不及。”
这些因素都是王栋以前没有考虑到的。他原计划今年募集资金,把这些厂该扩建的扩建、该兴建的兴建,今年就应该有新的一轮生产高峰,“但现在还是不行,手续就把我捆住了,这件事情我们无法逾 越。”
“我们也希望马上募集来资金,赶快产生效益,但还是要慢慢来。如果搞流通或销售,像吉峰农机,它可以收购其他卖农机的公司,像国美、苏宁那样,很快地复制。但我们的产品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本身就是个新兴产业,同行很少,而且一些公司的产能、技术也太落后。”
2010年西南大旱,大禹节水因为没有在那边设厂,没能把产品卖过去,王栋觉得很遗憾。“我们的产品运输费用太高,有一定的经济半径,超过那个半径就不合算了。”昆明那边也在邀请他们,地都划了,但是因为资金募集项目没有昆明,资金不够,没有钱。王栋急需针对这个项目,再搞一次定项增发。
大禹节水今年的利润增加4%,相对来说并不是特别高。王栋说,主要是产能的问题。“应该说创业板企业都有这个共性,之前为了上市拼业绩,基本上把公司潜能都挖掘光了,你让他上市后马上再提升,很难,需要一个调整的过程。”
财富只是一个数字
2009年12月,证监会为首批28家上市公司做培训,探路者创始人盛发强等北京几个老总做东,邀请大家一起吃饭,饭桌上,几个人提出,干脆28家公司的董事长成立一个俱乐部,于是就有了“C28”这个组织。秘书长就是一号股特锐德老板于德翔。大禹节水是首批上市公司,王栋也进了“C28”。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私下还担心,监管机构会不会觉得他们在私下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但很快打消了顾虑。青岛的那次聚会,证监会、深交所的领导也过去了,都非常肯定这个组织。“他们也希望通过这个平台听一听上市企业的心声,关注一些共性问题,同时我们也希望跟交易所反映一些问题,大家互动交流,建立一个互利的平台。”王栋说。
到现在为止,“C28”已经聚会两次,先是一起去沈阳参加了机器人十周年庆祝,然后8月份在青岛见了一次。“C28”规定每个人必须到,也不能代替。王中军(王中军新闻,王中军说吧)第一次没有去,大家都说以后你不来的话就别来了,也不要派董秘,还开玩笑要罚他的款。
“大家一起上市,共同体会上市的喜悦,因为一些共同关注的问题,变成了朋友。每个企业都有每个企业的故事,都有经验和独到之处,大家互相交流一下,听听人家怎么干,互相也是一个取经学习的过程。”
王栋通过“C28”认识了吉峰农机王新明。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都是从基层农业企事业单位辞职,接手国企,而且市场都是面向农村。双方一见,非常投缘,都有合作的愿望。王新明是做农机连锁销售的,王栋考虑让他代理自己的产品,双方互邀,王栋决定9月就去一趟四川。
大禹节水上市,王栋个人财富一度接近10亿。而在几年前,公司还是一个亏损的企业,“能有一两条生产线都是梦 想”。
“那就是一个数字,甚至是一个虚荣的数字。” 王栋说。
“每个人真正属于自己的就是自己吃掉的、喝掉的、用掉的,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多吃点胖了都需要减肥。你住就那么一间房子,还能干什么?只能证明自己干成了些事,有种成就感,这跟街坊的老头下赢了棋是一个感受。像我们修楼、修个车间、买个地,这些东西永远都在,但是你的生命肯定是有限的,有些厂子,我两年都没时间去一趟。”
大禹节水搞过股权激励。2007年,公司准备上中小板的时候,提过一次,一开始报名的很多,但最后真正交了钱兑现的只有十几个人,“当时他们心里没底,感觉上市是天方夜谭,觉得如果上不去钱就打了水漂了,现在这些人后悔得捶胸顿足。”公司上市之后,管理层再一次提到股权激励,下面反应还不是太强烈。王栋准备下次进行再融资的时候,趁机会至少把中层都能吸纳进来。目前为止,做股权激励的创业板公司还不多,只有四五家。
王栋的儿子今年19岁,他想引导儿子学水利,对方却根本不感兴趣,就想学经济,小伙子自己还想搞个项目,说也想弄上市。“那天我很生气,我说你弄的那个东西算什么!你这样的话,将来我老了成立个基金,资产捐给国家,你别后悔啊。这个东西,这么大价值,你给他给得容易,他可能不珍惜了。”王栋说,“我高考前夕父亲就去世了,那时候我十七八岁。人家说父亲是座山,父亲的概念,不是给你提供多少钱,就是一个依靠,精神上的依靠,这个依靠倒了以后打击是很大的,你就觉得比那些有父亲的人矮了一截。你一点依靠或者寻求帮助的可能都没有,只能抛弃一切奢望,靠自己。”王栋说。
他跟儿子说,也许你爷爷活着,就没有今天的大禹节水,没有别人眼中所谓的成功,“因为有依靠,我也许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还跟我儿子说,你很不幸,你老子还活着呢,弄了这么多产业,可能会把你害 了。”
(本刊记者卢山林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