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和民企的接班之问

　　李翔

　　谁将接替任正非？这个问题伴随着一则传言重新被公众关注；随后因为有新的热闹新闻出现而又渐渐被淡忘。尽管这个问题本身会一直存在，直到它得到解决。

　　和互联网时代的大部分流言蜚语一样，传言首先由博客作者借助微博和博客的平台发布，然后获得大量转发，引起传统媒体的注意，接下来是传统媒体的大肆报道。所有的传言和报道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任正非意图让自己的孩子接班执掌华为，为此目的不惜清洗那些反对此想法的公司高层。

　　沸沸扬扬的传闻让这家一贯低调的公司必须作出反应。作为进入世界500强的三家中国民营企业之一 （另外两家分别是联想集团和沙钢集团），华为已经大到了不可能不重视外界反响的地步。它的反应就是技巧性地让任正非的内部讲话流传于网络。在讲话中，任正非驳斥了外界关于华为董事长孙亚芳离职，任正非的两个孩子任平和孟晚舟出任公司核心高管的传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任平和孟晚舟是否会出任核心高管、接班华为的问题，也没有提到孙亚芳是否会离职，而是答以“华为又不是朝鲜”，华为的文化是 “任人唯贤，而不是任人唯亲”，“不会一个人决定公司命运”。

　　任正非没有回答的问题，正是无论如何拖延、无论公众是否还在关心、无论华为是否上市，有没有义务来回答外界的质疑都将面临的问题：谁将接替任正非，或者谁能接替任正非；而作为华为核心人物的任正非，又会如何来挑选这个接班者。如何挑选接班人，绝不是一句“任人唯贤，而不是任人唯亲”能回答得了的。当然，或许这个问题任正非自己早有定数，而以任正非在中国民营企业家中教父级的身份所具备的智慧，也不可能不想到这个问题，并且为之做相应谋划。但华为既然是中国企业的骄傲，就免不了让以华为为荣的国人和商业观察者议论一番。

　　首先需要议论的是，任正非究竟有无家族心态，如果有，又是一种怎样的家族心态。其实，即便任正非真正要将、并且有能力将华为变成家族企业，也无可厚非。家族企业也可能成为伟大的公司，或者基业长青，在这一点上无需过于排斥家族企业。问题是，仅仅是为了控制欲而家族化，还是将家族企业作为一种成就基业长青甚或伟大公司的较优方式。如果是前者，很容易成为公司崩溃的前兆，如果是后者，则需要精心的谋划。

　　其次，任正非的儿女任平和孟晚舟能够在华为工作，并且可能成为公司最关键的领导人物，这是任正非有意谋划，还是华为和任正非子女的双向选择的结果。如果是前者，那么做出这样有意谋划的目的何在，目的中导向家族公司的因素又有多大？如果是后者，那么似乎并无太可担心之处，唯一的问题是任正非如真想让华为彻底去家族化，儿女对公司的重要性可能会成为障碍。

　　第三，华为目前有没有建立或者形成一套制度来制约任正非；如果没有，任正非是否愿意建立起一套制度来约束和管理自己。尽管从公开资料来看，任正非仅拥有华为不足2%股份，但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任正非，而且以华为的股权结构之分散来看，并没有大股东和投资者能够制约作为公司总裁的实际控制人。也就是说，没有资本方来制约管理者。我们不怀疑任正非的智慧和能力，但是正是出于对无制约状态带来的不确定性的担忧，才是此次关于华为接班人传闻四起的背后原因：即便传言不是真的；但大家都相信，只要任正非愿意，他可以让传言的内容都变成事实。

　　第四，华为要拒绝 “公众化”多久——不仅仅是指公开上市。任正非和华为当然有拒绝公众化的理由；但是绝没有拒绝公众化的好处的理由。公众化的好处就是资本市场会对公司的治理结构、透明化等提出要求，并且资本市场有能力惩罚那些劣质的管理者。任正非在回应中称华为的审计制度是如何严格，但这并不能掩饰华为在治理结构上的缺陷，这个问题也已经有人讨论过，比如董事会和EMT（经营管理团队）的职权划分、高层的人事任免等。华为目前在股权结构上实现了内部的公众化，但是治理上却没有，而且也没有华为内部股东惩罚经营者犯错的机制。

　　这些问题当然不仅仅只是针对华为。中国历史不长的民营企业们马上都会陆续碰到同样的交接班问题，只是它们或许都不会像华为那样为人关注。只需要把这四个问题中的公司名称和人物名称换一下，这些问题就也同样适用于中国的大部分民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