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价上涨原因调查：流通成本过高成最大的推手

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

　　经济半小时：菜篮子为何沉甸甸(一)

　　大家好，欢迎收看《经济半小时》，在本轮物价上涨中，蔬菜价格可谓是一马当先。根据商务部数据，１１月上旬，平均蔬菜价格比去年同期上涨了６２．４％，远远超过同期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涨幅。而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稳定消费价格总水平的十六条措施中，就有五条直接涉及到菜价。对于菜价上涨原因，国家发改委近期指出，流通成本过高是最大的推手，要求各地着手规范和降低菜市场摊位费、进场费等相关收费。那么，到底是哪些流通成本推高了菜价？我们对北京、上海、深圳、成都四地进行了调查，今天我们就先到蔬菜批发市场去看看。

　　这里是北京市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

　　记者发现，茄子是这里价格涨得最多的品种，批发价格比去年翻了将近一翻

　　新发地批发商：去年卖7、8毛钱。

　　记者：今年呢？

　　新发地批发商：现在卖1.3块、1.4块。

　　但是在茄子批发区记者发现，菜贩们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赚到手里的钱反而比去年少了。

　　新发地批发商：本钱高了，没利。一斤挣几分钱。

　　新发地批发商：去年（收购）6、7毛钱。

　　记者：今年呢？

　　新发地批发商：现在1.2块。

　　除了收购价大幅上涨之外，油价上涨使他们的运输成本增加了好几百元。而当货车来到新发地市场，他们发现进场费也收得比往年高了。

　　新发地批发商：进场费这一车100块钱。

　　记者：100块钱，去年呢？

　　新发地批发商：去年没今年高。

　　记者：去年多少钱？

　　新发地批发商：去年，去年80。

　　在白菜批发区，这位菜贩正在因为涨价而导致白菜滞销而犯愁。

　　新发地批发商：现在今年价格高，两天能卖一半，就不好卖，有的一车，一车都卖6、7天，一星期。现在白菜天冷吧，能放个3天、5天，没多大问题，我们的成本，我们成天得吃，得花，得花销，那肯定的。

　　他告诉记者，运送白菜的货车进场费不但比去年涨了，而且不管大车小车统一收费都是九十元，他们这辆装货量不足10吨的小车明显吃亏。

　　新发地批发商：进场费是90，去年都是40、50。大车也是90，小车也90，我们这小车，拉个一万多斤，根本就划不来，一斤就基本上加一分钱了

　　在萝卜批发区，一位菜贩告诉我们给我们算了一笔帐，去年萝卜从地里收购的价格在两角五左右，今年已经涨到四角。他一车可以拉30吨的萝卜，从河北拉过来，油费就得多花上440元。

　　新发地批发商：一吨多100块钱，不正好加一百块钱，一斤加5分钱。

　　另外一项成本虽然今年没有上涨，但是菜贩们普遍认为并不太合理。

　　新发地批发商：他的袋子是市场独家经营。

　　新发地批发商：外边1袋便宜10块钱。

　　记者：一大袋子多少钱？

　　新发地批发商：一大袋子搁新发地25，搁外边都15。这一车都得百十块钱的袋子。光袋子能差价50块钱。

　　记者注意到，在这个市场里四处分布着这样的塑料袋专营店。

　　塑料商店：我们就是打电话，有人送货。我是等于市场底下设的零售店，市场统一设。

　　对此，新发地的副总经理张月琳解释道，这个塑料袋是根据国家相关部门相关规定，统一采购和发售的。

　　新发地副总经理 张月琳

　　张月琳：我们去查的过程中，发现他们经常用超薄塑料袋，所以说我们自己从厂家直接印了一批塑料袋。我们这个厚度是按照国家标准是0.0254标准来印制的，所以他的成本会比以前那超薄的那，肯定要会提高的。

　　对于场地费的普遍上涨，张月琳告诉记者，他们是依照国务院1983年颁的《城乡集市贸易管理办法》第三十条的规定，对进入集市交易的商品由当地工商行政管理机关收取少量的市场管理费。工业品、大牲畜费率按成交额计算不得超过１％，包括蔬菜在内的其它商品不得超过２％，并应规定合理的收费起点。 该办法同时规定，经省、市、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设立交易所的部门和检疫部门可按国家规定收取手续费，

　　张月琳：我们进门收费是按着国家原来是有一标准，是交易额，不超过交易额的2%，现在我们进门收费是达到1%到1.5%左右，商户说进门费收费高了，是因为今年的菜价比往年的菜价，同期对比说是偏高的，

　　张月琳告诉记者，他们增收的场地费中的很大部分都被不断上涨的各项经营成本抵销。

　　张月琳：这因为我们的每年的投出的成本也在增大，所以说我们提供的服务，服务项目每年在增多，去年的人员工资成本1500能招的，今年我们在2000多块钱都招不来人，比如说打扫卫生的，去年成本每人在一千块钱左右，今年要达到1500、1600左右，都在提高成本。

　　通过在北京的调查，我们可以梳理出菜价上涨的三个主要环节，一是在产地的收购价，二是运输成本，三是市场管理费。尤其是市场管理费的逐年上涨，已经占了批发环节菜价涨幅的三分之一，是蔬菜经销商们最头疼的开支，在上海，不少蔬菜经销商也把涨价的矛头指向了市场管理费。来看看记者张硕的调查。

　　那么，上海市的其他大型蔬菜批发市场管理费收取是个什么情况呢？晚上，我们来到了另一家位于上海浦东郊区的二级蔬菜批发市场，这个批发市场每天晚上十一点开市，不少浦东的蔬菜小贩都到这里来拿货。

　　晚上十点三十分，菜农的三轮车早已围着农产品交易市场的外墙排起了长队，菜农们都在等着市场开门。而菜农们告诉我们，他们想进市场里卖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菜农：这个地方要的管理费一筐太贵了。自己种的啊。一筐菜只能卖二十块钱收费要四块五块一筐。茼蒿啊青菜啊 进过市场交过钱才能卖的。三十斤能卖二十块钱

　　记者：直接在外面卖不行吗？不行啊 要罚款的，要不保安就过来打，没办法 （打的住院）

　　记者：罚款罚多少？

　　菜农：一罚两百块钱。

　　菜农：我们到这里来一筐四块钱五块钱，你卖不到钱也是这样。收费他不管你便宜也好贵也好都受那么多钱

　　菜农：在（市场）外面它市场管理不让卖。

　　晚上十一点，市场开门了，菜农们开着摩托一个个进入菜市场，到了门口，他们还要在这里排队买个“门票”。

　　菜农：收费太高了，卖的好，每筐卖二十块钱，卖不好五筐菜就卖个八九十块钱。

　　菜农们说，平均每个月他们有二十天来卖菜，每次收费二十块，一个月下来，光菜市场的“门票”钱就要花掉四百块。采访中我们注意到，由于菜农们必须交费进场交易，许多小贩在菜市场外看着农民便宜又新鲜的蔬菜干着急，想买买不了。

　　菜贩子：他们（农民）说种地赚不到钱，现在不想来卖了，种地的赚不到钱。

　　谈到，菜篮子为何沉甸甸，早在前段时间，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就表示，流通成本增加是支撑蔬菜价格高企的长期因素，中国蔬菜在流通环节的成本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3倍。从刚才的节目中我们也注意到，市场管理费、进场费这些带有垄断性质的收费，确实已经成了推动批发市场菜价上升的主要原因之一。这种情况普遍吗？

　　前面我们在北京和上海的调查发现，从田间地头到百姓的菜篮子，蔬菜价格上涨的主要部分集中在运输流通环节。高涨的油价加上节节攀升的市场管理费、进场费，最后都会平摊到菜价中。这种情况是否普遍呢？我们再到深圳去看看记者丁高波的调查。

　　从刚才的节目中我们注意到，尽管深圳的菜价已经开始回落，但是仍然还有下降的空间，原因就是收费较高的市场管理费。和北京上海深圳这些大都市比起来，四川成都给很多人留下了物产丰富，物价低廉的印象，而且土地肥沃的成都平原一带历来也是国内有名的蔬菜种植基地。这里的蔬菜流通成本会不会相对低一些呢？来看看记者韩志涛在成都的调查。

　　记者：这里是在四川成都龙泉聚合果蔬交易中心，这里紧邻成渝高速也是主要的交通枢纽和集散地，我们了解到每天在这儿交易的有四川云南海南等十几个省份的蔬菜，它也是四川乃至西部最大的西部集散地，那么这个市场的蔬菜价格是什么样的行情，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

　　记者：萝卜多少钱一斤？

　　经销商：两毛钱一斤。

　　记者：收的时候是多少钱呢？

　　经销商：四五毛钱。

　　记者：四五毛钱？

　　经销商：嗯。

　　记者：咱卖多少钱？

　　经销商：还是卖六七毛。

　　菜商 李明东

　　记者：土豆是多少钱一斤？

　　李明东：现在卖得是，价格是一块二到一块四之间，收都收成一块一一斤。

　　常年在甘肃收购土豆的李明东告诉记者，这个市场的蔬菜以对外交易为主，是个快进快出的中转站，菜商靠走量来赢利。记者在市场上了解到，像白菜萝卜这样的大宗蔬菜价格在两三毛钱一斤，卷心菜，花菜价格在5毛钱一斤。而西红柿，土豆这种外地蔬菜价格在一元以上。每斤1元钱以下的菜，经销商加价约0.2元左右，每斤1元钱以上的菜，加价约0.3元左右。粗略计算，批发环节比生产环节价格增加了20%到30%。

　　菜商 王德军：都说那个菜价高高高，从那里高起来，那就是说层层费用，所有的费用加起来都高了

　　菜商王德军告诉记者， 成都市场大宗蔬菜供应以本地产、本地销为主，反季节菜、少数品种以外调为补充。目前菜价的上涨和物流中产生的费用有很大关系，除了人工成本和油耗，菜商们都要面对的是进场费用。

　　经销商：110，我们那车子。

　　记者：110？

　　经销商：嗯。摊位费40，油钱烧150，郫县拉过来的。费用高还是，进市场要给钱，有摊位费，费用高，一千把斤下来一百多两百块钱，除了费用就没得啥子赚了。我们得出进门费、油费，摊下来都得五毛了，最多只能赚五分钱。

　　李德荣告诉记者，他们至少要经过菜农、收菜贩子、销地批发市场这三个环节。这其中包括运输、采购、过路费、进场费等各项费用，对蔬菜的价格产生了很大影响。以一个载重两吨的中型车为例，进场费用在360元左右，摊位费40元，油耗100元左右，小工费120元，再加上吃饭等其他杂用，当它进入市场时已经消耗了600多元，这其中还不计菜的损耗与人工成本。那么这个市场流通环节的收费标准究竟如何，我们的记者采访了管理人员。

　　成都龙泉聚和果蔬交易中心 总经理助理 陈冬红

　　记者：有菜商说咱们进场费和摊位费偏高，这个怎么解释？

　　陈东红：一年的这个摊位费是两千块钱，包括一楼一底的住房，然后前面是一个70多个平方的一个车位。这个摊位是两千块钱一年，这样算下来是很低的，

　　记者：进门费是什么价格？

　　陈冬红：进门费我们是按照车型的长短不一样来收的。价格最低的就是15。最高的是750。

　　随后，我们的记者来到了离市中心约10公里的成都农产品批发中心，这的负责人马贤平告诉记者，目前整个市场的价格比前两周有回落，但整体价格高于往年同期。

　　成都农产品中心批发市场有限公司 董事长 马贤平

　　马贤平：瓜果类比去年同期还是涨了67%。然后瓜果，豆类是降了26%，比前两周，但是比去年同期还是涨了30%。

　　马贤平告诉记者，市场的费用分摊位费和进门费，进门费会根据每吨15元的价格进行收取，这样算下来，一般的小车20-30吨的，加上摊位费，一趟车在400-500元左右，大车40-50吨的加上摊位费，一趟车在700-800元。商家会把物流的损耗直接反应在菜价上。

　　成都市商务局 农村市场处处长 李进

　　李进：物流运输就是很重要一个环节，我们流通部门要会配制相应的专门的设备或者是专业的经营队伍，那么通过他们的规模经营，那么从总体上会降低他自身的运作成本，从平易物价的角度讲，他也是一个，有个压缩的空间，那么这部分的利益可能就会让给消费者。

　　四个城市的蔬菜批发市场走了一圈，我们看到，当前要想保持菜价平稳，降低流通成本已经是当务之急。国务院要求，从12月1日起，全国扩大了鲜活农产品运输的绿色通道网络，所有收费公路免收鲜活农产品通行费，并增加了享受免费待遇的农产品品种，同时要求规范和降低集贸市场摊位费、进场费等相关收费，降低农产品流通成本。目前这项工作的进展如何，能不能改变蔬菜流通成本居高不下的局面？我们也采访了国家发改委价格司司长周望军，来听听他的分析。

　　记者：周司长，您好！我们注意到近期无论是三部委联合发文，还是国家发改委的紧急通知，都剑指农产品的流通成本。我相信看到这样一个数字，是说蔬菜从田头到餐桌,成本增加了125%到130%，而在这个产业链条上，农民在地头收购的价格仅仅是这个零售价的20%左右，这个数字是否真实呢？

　　周望军：现在一个蔬菜从菜农那里到菜的经纪人再到运输企业再到批发市场，再到超市，再到百姓的餐桌，这样一般的需要5到6个环节，每个环节都加价10%到20%，每个环节占的都不多，但最后体现它的总成本提高了，这个价格就是刚才您说的比那个在菜农收购的价格高了150%或者一倍半或者两倍这种情况是有的。

　　 记者：在您看来蔬菜在流通中的成本占整个成本的比重达到了多少？

　　 周望军：我们统计在整个蔬菜价格里边，流通成本占到三分之二到二分之一。

　　 周望军告诉记者，今年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流通环节过多、成本加大无疑是价格上涨的一个重要推手。其实早在今年5月，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就曾表示，流通成本增加是支撑蔬菜价格高企的长期因素，中国蔬菜在流通环节的成本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3倍。

　　 记者：您觉得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周望军：随着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近郊区的许多菜地已经商业用途或者是盖了房子了，老百姓住了房子了，不种菜了，那么现在蔬菜是全国范围的流通，全国范围的流通它必然就要加大它的流通的成本。

　　 记者：在这种背景下，要给流通环节瘦身，政府这只手应该做什么？

　　 周望军：我们已经几个部门已经发文了，绿色通道是一个政策，现在运输鲜活农产品，蔬菜，所有的收费通道都免费，这样就能够减轻很多蔬菜运输过程中的费用。第二个要对超市和集贸市场的进场费和摊位费降低、整顿，这也能减轻流通环节的负担。

　　 就在11月19日，国务院下发了今年第40号文件，要求各地和有关部门及时采取16项措施，进一步做好价格调控监管工作。其中就明确指出，各地区要进一步规范和降低集贸市场摊位费和超市进场费。周望军认为，像在蔬菜的批发环节，批发市场的管理费、进场费等费用居高不下，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成本最终都是老百姓埋单，因此都在此次调控的范畴之内。

　　 周望军：现在我们是定了一个时间表，就是在12月20号之前，国务院的督查组要赴全国18个省市区，进行督察落实，确保国务院40号文件下发的16条措施，逐项的落实到位。这几天情况看来，以及很多地方，积极行动起来，像重庆、四川一带已经开始要求摊位费比现在的水平至少降30%，这已经采取很多有关的措施，那么这些措施逐步的落实之后，应该说稳定菜价是有好处的。

　　 记者：我们也知道其实在一些批发市场，可能进场费是市场生存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来源，所以要进行这块工作，无疑是动了他们的奶酪，所以大家有一个担心，最后这个工作会不会雷声大雨点小？

　　 周望军：政府采取整顿摊位费和进场费的同时，政府的财政要支持超市跟集贸市场的建设，现在这一块应该说是比较缺位，好多摊位好多集贸市场是自发形成的，政府的投入相对少一些，那么现在可能是主要依靠它的摊位费来维持市场的运转。比如说我们最近发改委发了一个通知，要求各地征求的价格调节基金，至少要用40%来扶植当地农产品特别是蔬菜，这个生产、流通、批发环节的补贴，那么这些措施落实之后，政府和市场共同来努力，来维持这个一个好的流通秩序，来降低摊位费和进场费，我觉得这是可能取得效果的。

　　虽然，我们调查的四个城市在地理位置上正好位于中国版图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但它们蔬菜涨价的原因却如出一辙，这恰恰说明引发菜价全国性上涨已经不是偶然的因素。从蔬菜生产来说，不少大中城市在持续的房地产热中，把郊区大片菜地变成了开发区商品房，以前家门口买菜变成了长途贩运，无形之中拉长了运输线和供应链。而在流通环节，并没有明确蔬菜批发零售市场的公益性质，进场费、摊位费逐年攀升。这些结构性矛盾最终都会在菜篮子上层层加码，推动菜价走高。应该说,近期密集出台的平抑物价措施短期内起到了很大作用，暂时稳定了蔬菜价格。但稳定菜价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需要对患处开刀，也需要更深一步的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