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动力专家归国创业：最爽的事是和吉利一起造车

　　混合动力专家归国创业感言：最爽的事是和吉利一起造车

　　文 | 本刊记者 牛 将

　　10月，上海郊外某赛车场，阳光肆意地洒在明亮的跑道上，跑道边的草地上几只闲散的麻雀在跳来跳去，一切是那么的安静，远处，一辆全身被黑色油布包裹的轿车停在跑道的尽头。赛场边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人快速走向轿车，为首那人走的很急，目光紧紧锁定远处那辆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轿车，似乎那是他历经千辛万苦从某处挖到的神秘宝箱一样。说话间，一群人已走到车前，为首那人不等别人动手，一把拉开罩在车上的黑色油布，迫不及待地打车开门钻了进去，方向盘、中控台、副驾驶座，那人对车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像是一个孩子在把玩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启动之后，轿车并没发出很大的声响，像是一头已被驯服的骏马，乖巧的随着主人的指令，激活了身体内的各个部件，电机正常、发动机正常、控制系统正常，看着仪表盘内的指示，那人轻踩油门，轿车便灵巧地往前窜了出去。远远望去，那车时而加速时而急转，完美配合着驾驶者的操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感。好大一会，那人才慢慢把车靠边停下，一下从车中冲了出来，对着路边众人像个孩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太棒了，操控、动力、舒适性各方面体验都是一流的！”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再一看，原来那人正是名震四方的吉利总裁李书福。这是一款什么车？能让“阅车无数”的李书福如此兴奋？

　　“这是我个人从美国回来之后，觉得中国最具世界水平的混合动力汽车。采用我们电机的样车前几天刚出来，李书福就专程赶往上海试驾这款车。”蔡蔚的话，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在蔡蔚看来，这款吉利潜心打造的混合动力车完全可以和丰田普锐斯相媲美。

　　蔡蔚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当聊到这款车时，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满足，嘴角带笑，满面桃花，说到激动时，干脆站了起来，把投影仪打开，从电脑中调出这款车的图纸，拿着铅笔就在投影布上开始象老师一样详细的介绍起这款车的构造原理，举手投足却又像一位父亲向亲朋好友夸奖自己优秀的儿子一样：“这款车，吉利利用了一种特殊技术，成功绕开了丰田的知识产权问题，甚至，比丰田那款技术更为先进。你看这里，我们在这里安装了一个锁死装置，当车子遇到红灯或者其他情况停车并不熄火的情况下，我们利用一个离合器来控制，这样一来，电机在汽车零转速的时候就没有能量输出，丰田普锐斯第三代也没这个技术，你可别小看了这个技术，它不仅仅是减少了能量消耗、大大提高续航里程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还间接解决了发动机装置空间的发热问题，这是很多混合动力车都很头痛的一个大问题。”

　　而蔡蔚在吉利这个项目中的重要作用显而易见：这款号称可以和丰田普锐斯媲美的混合动力轿车所使用的两个电机，全部出自蔡蔚创办的企业。

　　混合动力之父

　　蔡蔚是谁？不知道？没关系，宝马X6超豪华混合动力车知道吧，对，就是今年北京车展上那个引起轰动的大家伙；凯迪拉克的那款凯雷德豪华混合动力车听过吧；奔驰-ML450双模强混豪华车；还有克莱斯勒、道奇、雪佛兰……用蔡蔚自己的话就是：“2009年下半年之前，全世界量产的混合动力车里，除了日本的几款，其他无一例外，所使用的电机全部出自我的手中！”毫不夸张地说，蔡蔚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多产的汽车电动化驱动电机系统专家。2008年，美国汽车新闻特地把“世界汽车供应商卓越创新贡献奖”颁发给了这位为混合动力汽车带来无穷动力的中国人。

　　不过，蔡蔚的电机之路并非起步于美国，哈尔滨动力之乡是他通往电机世界的第一站。

　　蔡蔚头发黑亮而浓密，标准的国字脸，浓厚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睿智的眼睛，站如松，坐如钟，走路一阵风，如果不是他亲自说出来，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1959年，蔡蔚出生于山东的一户普通家庭之中，父母都是教师。1977年，第一届高考，成绩优异的他却因为政审没有通过被刷了下来。蔡蔚却没有心灰意冷，反而以是政审未过而不是成绩不够来安慰自己和家人。第二年，功夫不负有心人，蔡蔚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哈尔滨理工大学电机系向他张开了怀抱。蔡蔚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打点行装，踏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

　　当蔡蔚到了学校报到时才知道，全校竟然只有两位教授，不过这二人，却是如假包换的大学问家--电机界赫赫有名的汤蕴璆教授和电工界著名的方孝慈教授。哈理工的电机系更是中国在该领域里学术水平最高的系科之一。蔡蔚在两位教授的精心教导下，对电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表现出很高的天分。1985年，他以优异的成绩硕士毕业之后，直接留校任教，后来就被曾在当时有“中国中小型电机行业仪仗队”之称的大连电机厂邀请过去，进行Y系列电机设计研究和电机制造工艺教学。1990年，年轻的蔡蔚被破格晋升为教授，并且担任哈理工的电机系电机主任。刚刚上任就与美国夏威夷自然能源研究所合作，开发电动车用电机驱动系统。1991年，他们合作开发的电动车样车正式上路试运行。后来，在国家科委的与前南斯拉夫合作研发开关磁阻电机的国际合作项目中，他责无旁贷的担任中方技术负责人。

　　1994年，在电机及其控制技术方面颇有建树的蔡蔚，受IEEE特斯拉奖获得者Lipo教授的邀请，到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电机及电力电子中心WEMPEC作访问教授。WEMPEC是全球电机及电力电子控制系统领域公认的技术先锋，团队中有4个特斯拉奖获得者而且全是IEEE（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院士级的会员。在那里，蔡蔚有幸结识了许多电动汽车电机系统和电力电子控制领域里的著名专家学者和产业界名人。和他们一起工作的经历，使得蔡蔚获益匪浅。1995年底，学有所成的他又离开美国奔赴瑞士的苏黎世联邦工学院电机所，在那里，他以高级科学家的身份，潜心研究电动汽车永磁电机和驱动控制以及航天器飞轮储能系统。1997他又回到美国，在克拉克森大学主攻电机的振动与噪音研究，并获得美国克拉克森大学电气及计算机工程博士学位。从1994年到1999年的五年时间里，蔡蔚遍访名师，潜心修学。突然有一天，蔡蔚意识到，也许是时候离开象牙塔，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很快，蔡蔚加入了美国雷米国际公司，担任汽车与卡车启动机及发电机的首席设计师，随后升任混合动力技术总监/总工程师。这是一家百年老牌企业，是北美轿车、轻型卡车的起动机以及中重型卡车的起动机和发电机领域最大的制造商。在他的带领下，老牌企业焕发新春，雷米国际的混合动力汽车用驱动电机打遍天下无敌手，独领风骚好多年。而蔡蔚更是被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多次在公开场合称赞为雷米“混合动力汽车用驱动电机产品之父”。

　　巧遇同路人

　　因为在电机方面的研究成就，蔡蔚曾参与美国商务部的“21世纪的电动机和发电机”和美国能源部的“汽车电机驱动系统”等重大产业研究项目。美国政府对新能源的重视程度让蔡蔚感触颇深，而此时，国内的新能源项目也发展的如火如荼。但是自己在美国别说新能源轿车了，就是新能源汽车关键零部件也没有看到过一款来自中国的品牌，那时候，蔡蔚也会常常想，什么时候能看到一个中国品牌呢？

　　蔡蔚是美国汽车工程学会的高级会员，每年开会时，他总是参加新能源汽车的学术讨论。也许是因为思乡的缘故，蔡蔚会特别留意那些东方面孔，但偶尔看到几个不是日本人就是韩国人，所以，当见到来自中国的余平时，蔡蔚开心极了，余平也十分兴奋，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忘年之交，因为生活在不同城市，平时没事时两人也常泡泡电话粥。

　　年少有为的余平是通用汽车的全球混合动力战略与规划的经理，由于通用双模混合动力汽车的电机全是蔡蔚亲手设计的。工作原因再加上私交，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密伙伴。

　　这天，余平又给蔡蔚打来电话， 麻省理工学院MBA毕业的余平，时常谈及创业好项目，平时蔡蔚也乐于和他拌拌嘴，玩玩脑力激荡。但是这次，当余平再次天马行空畅谈创业项目的时候，蔡蔚突然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回国研发新能源汽车的电机？”余平不知道，自己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却深深击中了蔡蔚心底，把那个时常萦绕在自己心中的问题“什么时候能看到一个中国品牌呢？”猛然给拽了出来。

　　余平也转了过来：“对啊，你是混合动力电机的专家，掌握着世界上最前沿的技术，我对世界上先进汽车企业关于混合动力的规划与战略了如指掌，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已经把新能源汽车提到了一个战略性的高度，为什么不回去尽一份自己的力呢！”

　　蔡蔚和余平想到一起去了，很快，一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就出台了，凭借着这份商业计划书，再加上他们二人在新能源汽车行业的资历与声望，国际著名风险投资公司德丰杰龙脉基金和伟高达创业基金毫不犹豫地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2008北京奥运之年，蔡蔚和余平怀揣第一笔风险投资，登上了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在北京朝阳区的一个工业园内，精进电动，这个中国新能源汽车电机系统“创造+制造”企业，正虚位以待。

　　中国的“博世”

　　在蔡蔚看来，自己和余平的计划完美无缺，一来，中国目前已经是世界第一大汽车市场，全世界的汽车企业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中国，再者，中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把它放在一个战略性的地位，期望在新一轮的竞争中拔得头筹，国家和地方政府不断出台的相关利好政策以及各地接踵而至的新能源联盟就很能说明问题。在这时候，自己带着资金和技术回国创业，再合适不过了：“霸权者可以为了20年后不缺石油去掠夺资源，咱们国家呢？总不能也违背国策去搞霸权主义吧，那就只好想办法减少石油使用量，现在咱们国家的进口石油量已经超过50%，有人做过精确的预算，2015年到2020年之间，咱们国家的进口石油要达到75%，而其中40%是被汽车行业消耗掉的，新能源产业尤其是新能源汽车对于咱们国家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不过，可别以为蔡蔚这次拿着风险投资，回国就是大手笔，在北京，那只是一个研发和小批量样机的生产中心，而蔡蔚回来，更重要的事情却是招聘：“我们这个行业太缺人了，懂电机系统的人很多，懂汽车的也很多，但是这两者的复合型人才却是凤毛麟角。”无奈之下，蔡蔚和余平亲自举着牌子到清华、北大以及各个招聘会去网络人才，还借助各种渠道挖掘人才，经过一番努力，精进电动逐渐建立起一支年轻的、高水平的开发团队，其中许多成员都有在国外学习、工作的经验，这让蔡蔚自豪不已：“前几天，刚有国外客户来我们这考察，他们是看完国内某知名企业之后来的，最后他们说，精进电动不仅设备产品遥遥领先，整个团队也是一流的。”

　　兵强马壮的精进电动迅速在新能源汽车行业走红，研发团队参与国家863重大项目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用电机系统产业化集成技术的研究，蔡蔚还在北京发起并主持召开了第一届国际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电机系统研讨会，据说，为期两天的研讨会，到最后一场时依然人满为患，很多人不得不挤在会场后面站着聆听，而其中不乏平时做惯了老板椅的企业领导们和政府官员。后来，很多一线车企干脆把蔡蔚特聘为自己的新能源汽车开发顾问，而精进电动，凭着众多的新能源汽车用电机开发协议和样机的小批量生产，在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财年度，就交出了一份华丽的报表。

　　放在电脑旁的手机突然响起，蔡蔚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后却迅速挂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又是论坛，前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出席演讲，现在的新能源论坛实在太多了，去了几次之后，我只能说我个人之前对中国新能源产业的看法太单纯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未在此山中啊。”

　　有一次，一家知名企业找到蔡蔚，希望能和精进电动一起开发一款已经在市场上热卖车型的混合动力版，蔡蔚十分开心，要求对方把现有的发动机图纸拿过来，一起研究安装接口，结果对方竟然把他带到4S门店，用扫描机对着这款车的发动机扫描！蔡蔚十分不理解，对方也很感慨：“蔡博士，不好意思，虽然我们是合资企业，但是这些关键部件的图纸一直掌握在外企手中，他们不会给我们的。”这件事，深深触动了蔡蔚，对方接着说道：“在传统车行业，中国看似红红火火，实则却没有一家企业拥有先进的发动机和变速箱技术，一直以来，发动机控制都被博世、电装、德尔福这些外企牢牢掌握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蔡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的是一份责任多么重大的事业，众所周知，新能源汽车中最重要的就是电机、电控和电池这三项技术，而电机在新能源车上就相当于传统车的发动机，“精进电动一定要走在世界新能源汽车电机的前列，我们要在新能源汽车电机行业中，占据比传统发动机领域的博世更为显赫的地位！”

　　蔡蔚推了推眼镜，谈话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疲意：“有人说，我们在新能源汽车发展上和国外处在同一起跑线了，我完全不同意这个说法，最简单的例子，丰田普锐斯已经是第三代了，在全球卖出了百万台，我们呢，至今没有一款车可以量产，仍停留在一些世博车，奥运车等展品阶段。前段时间，王传福在中央二套参加节目时坦言，比亚迪F3DM一共卖出43台，其中42台是深圳市政府采购。”

　　“这是块热豆腐，心急真的吃不了啊。”情绪有些激动的蔡蔚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记得我在美国和通用合作的时候，通用新能源汽车的产业化开发工程团队大概有300多人，而国内，很多企业连30个人都没有，有时候和我们合作的项目负责人竟然是应届毕业生；甚至还有的企业直接找到我，要求2个月弄出一辆车来，他要参加世博会，参加达沃斯等等。这有什么意义呢，我真的希望大家都冷静一些，多投入一些人力和财力，让我们的新能源汽车技术根基更扎实一点，掌握一些自主知识产权，否则，即使我们造了很多车，还是在走传统车的路子啊。”

　　在蔡蔚看来，中国新能源还需要3-5年的时间才可能进入产业化发展的高速通道，不过，精进电动已经提前起步了。

　　年初，精进电动和美国一家知名企业签订了6年的批量供应合同，这是奥巴马政府投资支持的四家“新能源汽车国家队”之一，按照合同要求，2011年，精进电动需要为该企业提供3万台电机。11月初，精进电动在上海的大型厂房将顺利收工。在这个位于上海嘉定新能源汽车产业基地的生产中心，精进电动投入巨资，仅一期工程就打造了一条年产6万台电机的现代化生产线，毫无疑问，这是中国目前最大的一条新能源汽车用电机生产线。用蔡蔚的话说：“即使这条生产线明年只为美国合同生产3万台电机，也是全国新能源汽车电机产量的总和了。”

　　而随着中信产业的亿元财务投资到账，蔡蔚和余平给精进电动规划的蓝图已经慢慢展现在眼前：“至少再成立两个以上的规模生产基地，两年内年产值达到5亿元，同时，把精进电动打造成一家上市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