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的“维基解密”时刻

　　在国会与总统的指令和《信息自由法》的反复要求下，美联储12月1日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披露自己曾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对外提供多达3.3万亿美元紧急贷款的详情。由数百个贷款接受者组成的名单，读起来像是一份美国金融和企业的“名人录”：高盛、通用电气、卡特彼勒、麦当劳、摩根大通均名列其中。

　　这个消息一经披露，立刻引起国内外媒体对紧急贷款接受者的竞相报道。谁是贷款的受益者？美联储的贷款名单里到底暗藏什么样的利益输送？这些都是重要的问题，特别是当美联储拒绝公开关于其资产负债表的更多信息。

　　但是，只关注贷款数据，就有可能忽略整起事件的政治后果。美联储披露的这些信息，证实了左右两派批评者对它的怀疑，也给它的名声增添了更多污点。

　　第一个政治后果就是，国会的“审计美联储”行动将大获全胜。在极左翼阵营，参议员Bernie Sanders（无党派）这样的批评者称，此次披露证明，美联储的确不值得信任。在极右翼阵营，众议员Ron Paul（共和党）等批评者说，我们果真需要对美联储的内部运作情况来个“维基解密”式的大起底。在为终结美联储单打独斗了20年后，Ron Paul现在有可能会成为众议员货币政策小组的组长，要求美联储披露更多信息。

　　第二个后果是激起更多强烈反对政府救助者的不满情绪。美联储将数十亿美元贷给最大、最富、最有政治背景的华尔街公司，这个消息证实了美国实体经济行业一直存在的质疑——美联储已彻底被自己监管的金融机构绑架。而美联储的这种行为没有得到惩罚，必然会激怒早已对美联储失去信任的“茶党”，他们会鼓励共和党人在新的国会上任后，将美联储锁定为打击目标。刚刚在国会改选中夺回众议院多数席位的共和党人，将有可能提出对美联储实施更激进的监管要求，并想方设法让美联储在更频繁、更广泛的审查压力下，公开自己的决策行为。

　　最后，这件事将进一步动摇美联储越来越脆弱的政治地位。对它来说，这次披露的时机在政治上极不合时宜。过去几周，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一直忙于回应共和党的批评，为其大规模资产购买计划进行辩护。新信息的披露再次揭开了金融危机留给它的旧伤疤。美联储在保密的掩盖下，向全世界最大最有钱的机构提供了超过3万亿美元的巨额补贴，却没有受到问责机制的约束，使它已经受损的信誉再一次受到冲击。

　　不出意外，美联储将面临更多“敲打”。国会一向在经济形势恶化时出击。对美联储不绝于耳的批评则提醒我们，美国经济尚未复苏，议员们仍在忙着把罪过归到谁的头上。毫无疑问，美联储拒绝公开资产负债表会为自己增添更多政治困难。诚然，新出台的《多德-弗兰克金融监管法案》强化了美联储的合法权力，但它的政治权力却下降了。这次信息披露令伯南克更难让美联储站稳脚跟。除非美联储已做出让步后的独立性受到进一步削弱，否则它不会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加强沟通、为美联储因履行保证就业增长和价格稳定的职责而采取的计划做出辩护、反复强调“无为”的危险——这些将是伯南克接下来首先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