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风险观

　　张达红/文 　　插图/苏益

　　该保守的人群在“玩的就是心跳”，能冒险的人群却缩手缩脚

　　我九岁的儿子经常有惊人之语，他关于股市的定义就是其中之一：“股市就是奶奶的钱掉进去找不回来的地方。”奶奶退休在家，迷上了炒股。还带着小孙儿去营业部看盘，后来买了个电脑，专门在家炒股，结果嘛，当然是亏多赚少，但是老人家还是毫不气馁，不赚回本钱决不收兵。我儿子就“旁观者清”地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话。

　　的确，当今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国家的银发族能有这么高的炒股热情。全国各地的证券公司营业部里，一半以上是爷爷奶奶辈的。他们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对各类证券信息如饥似渴，对市场行情头头是道，极其投入。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社会现象就很令人感叹：年轻人报考公务员热。据统计，今年报名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人数突破了140万，最后参加考试的是103万，考试总体的录取比例为62∶1，尽管有人弃考，但是这样的一个数据，已经比7年前的8.7万人高出了16倍。本应是充满闯劲的年轻一代，却纷纷寻求“铁饭碗”这个“避风港”。

　　不光如此，年轻人择业的总体风向也转为国企至上，外企私企不再有吸引力。我9月份回国宣传我的《幸福财女计划》一书，在不同场合碰到好几位年轻学子提同样的问题：“你当年放弃××国家部委令人羡慕的工作，出国奋斗，是否下了很大决心？”对于这样的问题我非常吃惊，因为我的观念（也是我们上世纪60和70 年代生人的普遍观念）里从来没有在国家机关工作是“令人羡慕”的这一概念，那种沉闷、官僚、“一地鸡毛”式的气氛让绝大部分年轻人避之不及，像我那样“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则纷纷寻找机会跳出“牢笼”，而政府部门官员“下海”则更是当时的潮流。二十年后，看到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们拼命往温室里钻，年轻人的择业标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算是充分领悟“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啦！

　　老年人把股市当成消磨时间（乐观的还希望从中赚点钱）的休闲场所，年轻人追求安稳的公务员工作，该保守的人群“玩的就是心跳”，能冒险的人群却缩手缩脚，他们其实都在给自己积聚风险。风险到底是什么？生活绝对不像过去的电影那样黑白分明，好人坏人一目了然。风险不会明摆着，让你赶快绕道。相反，风险常常潜伏在很多看似安全的流行性智慧之下。在股市里赚钱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股市，尤其是中国股市，波动起伏大，绝对是老年人不宜待的地方。除了投进去的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之外，你的时间和精力付出的成本也增加了，你的身心也会因为多了一样牵挂而多了负担，自己的生活因此平添多重风险。而年轻人，假如你成为千军万马考生中的幸运儿，中了公务员的上上签，不要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在你有能力有本钱经风雨的时候，你却选择了安乐享受，随着时光流逝，用进废退，真的有一天风雨来临，你会发现自己弱不禁风，不堪一击。这样的风险并不罕见，近有一些中国的工人老大哥从国企“铁饭碗”之地位掉落到靠补助生活的下岗工人，远有希腊人不怎么干活也一直寅吃卯粮享受高福利，突然面临破产不得不紧缩裤腰带。年轻时就过上安逸的生活，没有抓住锤炼自己的机会，焉知祸福？

　　中国社会出现这样的潮流也反映了更令人担忧的问题：我们的证券市场规范仍然不够，证券公司让这么多老先生老太太沉迷于股市，和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无大的差异；我们的公务员显然太幸福，担负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责任显然不够，以至于人人羡慕向往公务员。假如这样的问题持续下去，整个社会的前路岂不险哉？

　　（作者为注册金融分析师，现任纽约一私人银行高级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