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情一次性进行到底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张一白在王学兵的婚礼上听到他唱《桃花朵朵开》时“觉得真好”，于是这首歌在电影版《将爱情进行到底》（简称《将爱》）里见缝插针。它可能代表了导演张一白的诉求，同时也是很多观众的渴望。对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跨80”们来说，《将爱》是对纯情的真诚祭奠，也是对现实的片刻逃避。爱情即便躲过了名缰利锁中的跌跌撞撞，也难敌柴米油盐里的磕磕碰碰。其实梦早就醒了，绞尽脑汁地回忆不是因为梦如仙境，而是现实似刀。

　　一锤子买卖

　　“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听这句台词的感觉就是看这部电影的感觉有可观之处但不会是传世之作。当然张一白从他的第一部电影《开往春天的地铁》开始就一直能站在这个底线之上，在这个年代也并非易事。

　　《将爱》是个很好的噱头，电影版《将爱》明显是站在电视剧版肩膀上，它与后者的联系也是电影版展现了杨铮和文慧生活的各种可能性。按照一般的思路，应该是设置杨铮和文慧或合或分这样一种阶段性的可能。如果电影大卖，那接着再设定一种可能拍续集。这就是冯小刚《非诚勿扰》的路子，进退自如，退的话就到此为止，反正已成眷属；进的话正好效应叠加，再来一次历险，终是牵着观众的鼻子走。

　　但张一白在电影里说了三个共时性的故事，讨论了杨铮和文慧各种可能性的生活。三个故事里的杨铮和文慧根本不搭界，一种生活存在，另一种生活就不存在，因为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三个现场。如果说我们对《将爱》的期待就是想看看杨铮和文慧离开学校后可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那么电影其实是穷尽了他们可能的生活状态。电影毕其功于一役，堵死了观众对杨铮和文慧的各种幻想。当它“满足”了观众对这个话题所有的期待，《将爱》是真到底了（电影，不包括电视剧）。

　　这样一来电影就成了三个独立的小故事，倒也省去了无病呻吟的铺陈和为赋新词的无措。而且我觉得张一白的长项就在讲短小精悍干净利索的小故事，他的电影我喜欢的就是他和下山天、易智言合作导演的《关于爱》（《恋爱地图》）。电影讲了三个分别发生在东京、台北、上海的爱情故事，他导演的上海部分紧凑而又缠绵。女主角（李小璐饰演）爱上了日本留学生，她无法融入他的生活，那就让自己去体验他的生活，无法拼凑完美，那就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影子，这也是一种爱情。这里特别要提一句电影的主题曲，旅日艺术家吴汝俊用二胡演奏的《关于爱》，和小柯为《将爱》写的《因为爱情》有一比。

　　不能终结的爱情感觉

　　《将爱》的第一个故事是说事业有成的杨铮和文慧经历七年之痒。这是最俗却又难讲的套路，却又不得不说，因为我们对杨铮和文慧最自然的期待就是他们衣食无忧地生活在一起。这一段导演无奈地拿出了他程式化的看家法宝视觉轰炸和内心独白。张一白本就是从MTV和广告拍摄起家，对视觉效果有一种条件反射式的关注，但《将爱》的这一段并无震撼，就连它的内心独白部分也没有超过当年的《开往春天的地铁》。

　　依靠独语和对话构筑电影很难。中国人讲究“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语言在电影里的位置已经渐渐边缘化为提供“段子”。纯用语言推动故事，特别是敷衍阴差阳错的情事更难，原籍智利的Matías Bize导演的《在床上》是成功之作。电影讲了一对陌生男女的一夜情，场景是一张床，内容全是两个人的对话。当两个人渐入佳境，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靠谱时，这一男一女知道了他们一个天亮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一个马上就要成为新娘。两个人明白了他们之所以如此投机，就是因为爱情给足了他们教训，但他们对爱情的感觉没有熄灭。

　　其实“七年之痒”不用故弄玄虚。去年底刚在美国公映的《蓝色情人节》也是讲七年之痒，流年似水却深入骨髓。如果《将爱》第一段是富贵人没事儿找抽，那《蓝色情人节》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让人绝望到不忍心提它。一部对爱情精雕细琢的电影却最不适合给情人们看。

　　但悲伤马上就会过去，《将爱》的第二个故事很上道。杨铮和文慧各自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一次同学聚会又将他们推到了一起。两个人想重修旧好，过程却让人哭笑不得，结尾还不忘深沉一把“回不到过去了”。这是最适合被拉长的一段故事，借着杨铮和文慧的感情基础重起炉灶，怎么看怎么有钱途。但张一白没有拿它压轴，一是因为电影铁了心要做一锤子买卖，二是他的偏好也不在此，他喜欢情调和暧昧，讲究一切尽在不言中，于是第三段故事就飘渺了起来。

　　杨铮深夜接到文慧酒醉后的电话，听她朦胧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通过卫星定位，他知道了文慧现在在法国的波尔多。杨铮到波尔多时看到文慧正拿着花在接站。原来文慧喝醉时因为她知道丈夫潘肖有了外遇，她隐瞒身份把第三者约到波尔多却正遇到找她的杨铮。文慧不记得给杨铮打过电话她的潜意识里杨铮一直还在，这就叫情调。

　　到了这个份儿上杨铮自然要带文慧和她的儿子走，但此时潘肖回到家，酒后唱起了他唯一拿手的歌“祝你生日快乐”。这时候我就搞不明白了，到底文慧选择潘肖是因为这个只会唱“祝你生日快乐”的男人身上有杨铮的影子，还是她给杨铮打电话唱“祝你生日快乐”其实是在为失去潘肖而悲伤呢？这种蹊跷正是爱情让人遐想的地方。

　　这段故事正如岩井俊二的《情书》。渡边博子往她去世的男友藤井树的中学地址寄去了一封信，她对远在天国的他说：“你好吗？我很好。”结果博子收到了一封回信！其实同一个地址正好也有个叫藤井树的女孩子。博子决定亲自走一趟一探原委，藤井树给她留信说：“我在上中学时，有个男同学跟我同名同姓。你所找的藤井树，大概是指他吧。”博子和藤井树最终还是在街上相遇，两个人竟然长的一模一样！那藤井树爱的究竟是哪一个女孩子？

　　就找寻来说，时间是爱情最好的朋友；就坚守来说，时间是爱情最大的敌人。电影一次性将爱情进行到底，现实里没有终结的也可能只是对爱情的感觉。

　　作者：宋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