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温商意大利银行梦折戟 “卡壳”华人身份

　　华人资本在海外累积一定的底蕴后，已经不安于之前活跃的餐饮、贸易、制造等劳动力密集型领域，向国际尖端领域的迈进，已成为一种水到渠成的冲动。

　　而9名华商在意大利筹办银行的折戟，再次体现此间高耸的壁垒。

　　“这是一个失败的项目，我们董事会决定：放弃！”9位华商的股东之一称，大方向不变，变的只是方式。比如，放弃了直接办银行，转为入股、并购等；此外，到他国寻找投资机会。

　　转账尴尬下的商机

　　“我们已经决定撤离意大利了，筹办银行这个项目终止。”这原本是个黯然的结果，但从徐伟春口里而出，听着却有些另类的自信。淡然地面对这项搁浅的投资，这是9大华商相通的心态，他们此前投资250多万欧元的银行营业厅，正打算转手。

　　徐伟春所说的“银行”全名为“意大利欧联华人银行”（筹备名）。联手筹建的9大华商，分布在意大利、希腊、瑞士、奥地利和南斯拉夫等国家和地区。

　　这是一群海外寻梦的70后“花样男”，均为温州人。在贸易、制造、餐饮等领域有所积累后，开始叩响国际金融领域的大门。徐伟春是9大华商中的成员之一，希腊中国商会会长，从事饰品贸易。

　　计划筹办的欧联华人银行选址意大利普拉托。普拉托是意大利一个拥有20多万人口的小城市，但上百年来一直是欧洲最大的纺织工业基地。目前，华人占普拉托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温州人占了多数。在普拉托，温州人号称拥有销售企业700家，制造企业3000家，基本掌控了低端服装生产。

　　黄得利便是普拉托温商中的佼佼者，从辅料到印染乃至成衣销售，他拥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华人经济实力正在欧洲逐步崛起，个人和企业现金流开始庞大。但欧洲监管比较严格，如在意大利，每人每天只能提3000欧元，法国则低于1万欧元（折8万多人民币）。2009年开始兴起转账公司（即财务公司），但此渠道进出的资金费用高。如在希腊，转账12500欧元则需交费900元。

　　这也是欧联华人银行9大股东在此经常碰到的事，也成为了他们创办银行的原因之一。

　　2008年，一些急于摆脱金融危机的意大利银行纷纷把华人业务作为其新的增长点。在普拉托一家新成立的银行，因为华商客户的大量开户显得极为活跃。这也让黄得利等人迫切地将欧联华人银行的设立提上议程。

　　一拍即合

　　欧洲当地主办外汇转账的财务公司均由当地人创办，又由于华人的资金流相对集中，此后由华人所代理。但根据徐伟春等人的观察，这些人基本都没有实业背景。

　　正因为此，这些财务公司的信誉一直令这些企业主堪忧。

　　按常规操作周期，一般财务公司收款后，会在三周时间完成转账，但实际前后一周足矣。这些资金停留在财务公司起码在两周以上，不仅损失重大，且安全堪忧。

　　这是一批非常庞大的资本。以希腊为例，徐伟春这个批发圈子里共有400家企业，另有零售华商5000家。以批发商平均每天1万欧元转账计，一周就可收400万欧元。5000家零售商每天以1000欧元计，每天共汇集现金至少也有500万欧元。

　　尤其是金融危机复苏以来，随着境内外贸易对流加剧，资金流动更频繁。“这个领域存在巨额的利润，为什么一定要受当地人"垄断"？”身在其中的温商们看到了商机。

　　2009年初，意大利普拉托温州商人黄得利、谢尚乐等在回乡的一次聚会里，大伙谈起此事，都觉得有“搞头”。实际上，9大温商筹建银行，不仅是凭借不断累积的现金流优势，在行业和区域中的人脉更具发展潜力。

　　9大股东的愿景是：每人以后不仅负责银行的资金揽存，更是网点拓展的主力。

　　1亿欧保证金背后

　　在希腊，徐伟春以贸易起家，早期他主要经营饰品，旺季日营业额可达到十几万欧元，往来于国内的款项也相当多。但这些资金通过银行渠道汇回国内的却只有几千欧元，余款则停滞在当地银行系统中。

　　这种现象并非个例。

　　“一是手续繁琐，再一个要考虑合法避税的因素。”徐伟春说，在希腊，包括本土贸易商在内，都不会把大量资金通过银行来汇款，因为银行对资金来源及票据的完善性要求与其避税手段相冲突。

　　于是汇款公司成了华商资金流向国内的主要渠道。

　　后来，徐伟春遇到了同样关注侨汇市场的黄得利等人，他们对欧盟华人聚集的城市做了个调查：意大利的罗马、普拉托，法国的巴黎，西班牙的马德里、埃尔切等等，在欧洲的很多城市，侨汇总量比希腊更多。

　　在徐伟春等人看来，与国外财务公司竞争，哪怕对方是美国西联这样的巨无霸，也无所畏惧。

　　“我们几大股东基本上都是欧洲各国华人贸易中的领头雁，有固定资产、有信用，又是同胞，这是老外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黄得利踌躇满志。

　　从银行股份的缔结模式可以看出，这与境内不断累积的民间资金也产生了对接。筹建欧联的1亿欧元的保证金，由9大股东通过各自圈子筹集。徐伟春介绍，9大股东背后还有31名“隐形”股东代表。股份总共分1000份，每股资金约500万元人民币起。

　　显然，做金融跟之前的领域完全不同。他们开始物色银行CEO，并与意大利一位刚退休不久的银行家达成了协议。

　　2009年初，筹备正式展开。

　　在黄得利的规划中，意大利欧联华人银行以普拉托为总部，开业初便要在希腊、法国、西班牙同时设点，他们甚至还早早地让一位董事回到温州瑞安设置办事处，为今后承接对外的汇款进行准备。

　　黄得利等人想要办一家纯华人组成的“外资银行”，他们聘请了法律顾问、策划员、风险评估师展开申报审批工作；还花费200万欧元买下普拉托一幢大楼，并开始装修以及购置保险柜等设施。

　　“卡壳”华人身份

　　这时候，意大利对于金融机构的监管政策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地监管部门告诉我们说，新设立的银行必须由意大利人控股。”徐伟春说。大股东黄得利、谢尚乐等人都是持永久居留权的绿卡，并未加入意大利籍。

　　面对其他领域的类似政策，许多温商在海外都采用与外籍人士私下签订协议，将公司挂在其名下的“代持”手段。但在资产总额庞大的银行领域，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风险。

　　这时，有一家欧洲的汇款公司曾找上门来，寻求合作。但几位温商却很快发现，对方真正在意的是他们在华人圈子中的影响力也就是客源，希望他们作为中间人为其承接业务。在海外，也有一些华人注册企业挂靠在这些汇款公司之下承接业务，他们可获利润的15%-20%，却几乎要承担所有的风险。

　　9位温商都不愿意走这样的老路。雪上加霜的是，意大利的一家主流媒体在此时针对这个项目刊发了一篇“不友好”的报道。

　　文字称，这家正在筹备中的华人银行的设立目的难逃“洗钱、避税”嫌疑。

　　几个月后，意大利金融市场整顿风暴扑面而来。意大利警方展开代号“潜流”的突袭行动，在全国范围打击意大利人和中国移民组成的犯罪团队，查封了73家公司，华人参股的老牌汇款公司Money2money涉嫌洗钱被查封。这次行动查处的涉案资金达27亿欧元。

　　据意大利银行2009年的统计数据，仅普拉托一地，向中国的汇款在2009年达到了4.64亿欧元，相当于普拉托国民生产总值的7%，意大利国民生产总值的0.4%。当地媒体报道，意大利有关部门认为这些汇款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灰色收入”。

　　作者：李伊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