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贫困县数年被套新农合医疗资金近500万

位于广南县北宁路的仁爱医院门诊部现已经停业。
　　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资金，是国家用来缓解农民看病难、看病贵，防止农民因病致贫和因病返贫的“救命钱”。

　　但在广南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新农合医疗资金成了众人争食的“唐僧肉”。从县卫生局副局长到办公室主任，到审核科长，再到广南县的大部分医院、乡镇卫生院，一条疯狂套取新农村合作医疗资金的黑色链条，上下延伸。在这些人眼里，新农合医疗资金仿佛不是用来给农民看病的，而是用来中饱私囊、随意挥霍的。数年时间里，广南县被套取的新农合医疗资金近500万元！

　　近日，文山州中级人民法院对原广南县卫生局副局长兼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办主任陆旭涉嫌贪污、受贿一案作出二审裁定，宣布维持一审法院“有期徒刑15年，没收个人财产5万元”的判决。 到此，广南“套保案”中的数名“主角”，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得到应有下场。

　　2011年3月11日，本报记者前往广南，对“套保案”进行采访。

　　以权谋私

　　副局长频频“笑纳”医院贿赂

　　位于广南县莲城西路上的仁爱医院，曾在广南县名噪一时，但因为卷入“套保案”，被主管部门取消了新农合医疗定点机构的资格。经理郑鸿宇被判刑，另一名股东又有病在身，不能全身心投入到日常管理。仁爱医院设在北宁路上的一个门诊部，设施已被搬走，医务人员也已离去。空荡荡的楼里，冷冷清清。

　　在广南县新农合资金被套取的过程中，仁爱医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医院经理郑鸿宇因此被判处贪污罪。广南没有从法律和行政上把仁爱医院“一棒子打死”，但仁爱医院选择了主动退出。

　　2006年，仁爱医院申请成为广南的新农合医保定点医院，但过程并不顺利。时任广南县卫生局副局长兼县新农合医疗办主任的陆旭提出，由仁爱医院每年提取新农合医疗资金补偿款的5%给他，作为对他的回报。仁爱医院为得到陆旭的帮助，答应了陆旭的要求。成为广南县新农合医保定点机构后，仁爱医院经理郑鸿宇于2007至2010年年初，共送给陆旭现金19.5万元。

　　2009年，广南县实施新农合医疗付费方式改革，对医院的新农合医疗门诊补偿实行包干。当年6月，广南县新农合医疗办划给仁爱医院的门诊补偿是40万元，当时郑鸿宇怕陆旭在其中制造麻烦，使仁爱医院拿不到这笔钱，就给了陆旭5万元“好处费”。

　　在陆旭频频“笑纳”仁爱医院的贿赂时，他的下属也没有闲着。同时，仁爱医院也开始利用陆旭等人，谋取私利。2008年，广南县各乡镇卫生院实行奖金与业绩挂钩，并直接导致各乡镇卫生院积极争抢病人。仁爱医院开往各乡镇卫生院的病情介绍，各乡镇卫生院都把病人留下，治疗无效后才转至仁爱医院，致使仁爱医院的病人量急剧下滑，医院受到沉重打击。

　　见此情景，郑鸿宇坐不住了，他找到县“新合办”办公室主任何正祥，希望何正祥能给各乡镇卫生院打招呼，不要扣押病人，并给仁爱医院开转院证明。何正祥当即给各乡镇卫生院打电话，说：“这是新农合政策所不允许的。”当年7月，仁爱医院的病人量开始回升。为感谢何正祥， 郑鸿宇分两次给其7000元。

　　为了在历年的新农合医疗审核中过关，仁爱医院另外给陆旭及县“新合办”审核科科长张砾仁7.1万元。2010年元旦后，张砾仁带队，对仁爱医院的新农合实施情况进行考核，发现很多地方不规范，按规定要扣3分，并从当年“新合办”拨给仁爱医院的门诊包干费中扣除12万元。郑鸿宇赶紧找到陆旭说情，身为“新合办”主任、全县新农合医疗资金的“守护者”，陆旭不但没有坚持原则，还向郑鸿宇提出，政府每年给“新合办”的办公经费不足，让郑鸿宇给“新合办”一点赞助，“拿三五万摆平”。随后，郑鸿宇从仁爱医院的账户上取了4万元交给张砾仁，张砾仁拿到钱后，与陆旭各自分了2万。而在此前，郑鸿宇也已多次给张砾仁送过钱。

　　陆旭采用从医院提成新农合资金的方式敛财，但他并不满足，当他发现自己管理的新农合资金存在漏洞的时候，亲自部署了一场套取新农合医疗资金的行动，通过虚开转院证明、制作虚假病历的方式，疯狂套取新农合资金。到案发时，陆旭亲自指使套取的新农合医疗资金近百万元，其中他个人获得赃款数十万元。案发后，陆旭在交代案情时称，自己因害怕东窗事发，一直不敢用这些钱。接受调查期间，陆旭上交了67万元赃款。

　　利用漏洞

　　指示下属疯狂套取新农合资金

　　2009年3月，在广南县旧莫卫生院从事新农合管理的彭永燕，接到县“新合办”办公室主任何正祥的电话，何要求彭永燕出具虚假住院转院证明，人员必须是在参合档案内的人员，而且以在较边远的自然村，年纪较轻、可能外出打工的人员为主。随后，彭永燕按何正祥的要求开具了50多份虚假转院证明，并从何正祥那里得到了2万多元的“好处费”。

　　何正祥在指使彭永燕开具虚假住院转院证明的同时，也指使了莲城、板蚌、那洒、南屏、珠琳等乡镇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开具虚假住院转院证明。一时间，大量虚假的住院转院证明被送至何正祥手中。他将用这些虚假的住院转院病历来做什么呢？

　　原来，陆旭早已发现新农合医疗资金在管理上存在漏洞，认为“套取一些新农合补偿资金是很难被查出来的”，决定“一试身手”之后，陆旭叫来何正祥，部署套取新农合医疗资金的计划，并与何正祥做了分工，他负责出点子，何正祥负责具体操作。

　　何正祥得到陆旭的授意后，打电话给仁爱医院的经理郑鸿宇，说有办法增加仁爱医院的收入，只要把账做好就行了。

　　随后，何正祥把从各乡镇卫生院带来的虚假住院转院证明交给郑鸿宇，让郑“抓紧时间做”。郑鸿宇面对何正祥交来的填好仁爱医院及病情而没有日期的转院证明，清楚何正祥是让仁爱医院做假病历套取新农合资金，表示这是违法的事情，不好做。但何正祥说只要操作好就不会有问题，资金到手后，仁爱医院可以分到40%。

　　郑鸿宇按何正祥的要求，把何正祥拿来的虚假转院证明交给主治医生尹某某、刘某某等人，要求他们按这些转院证明做病历。仁爱医院把100多份虚假病历做出来后，成功套取医疗资金20万元，仁爱医院分得8万元，何正祥拿走10余万元。第一次得手之后，何正祥“再接再厉”，以同样的方式，不断地把虚假住院转院证明交给仁爱医院及其他一些医院，继续套取新农合医疗资金。“套保案”案发后，办案人员发现广南的大部分医院都牵涉其中，甚至文山县丹凤女子医院也牵涉进来。丹凤女子医院用何正祥提供的虚假转院病历，套取了广南县近17万元的新农合医疗资金，该院一名医务人员证实，“广南籍病人的病历大概有三分之二是造假”。

　　行径败露

　　记录套取过程的U盘成铁证

　　拿到套取的新农合医疗资金后，何正祥把小部分拿给乡镇卫生院开虚假证明的人员，余下的由自己和陆旭私分。为了便于利益分配，何正祥把套取新农合医疗资金的整个过程和分配方式储存在一个U盘中。而正是这个U盘，暴露了他们套取新农合资金的行径。

　　2010年初，广南县检察院反贪局在开展预防职务犯罪调查中，发现2009年全县新农合医疗补偿拨款存在不正常现象，其中广南县仁爱医院和县妇幼保健院的新农合医疗资金拨款增长较大。同时广南县检察院又接到上级督办的关于县“新合办”主任陆旭与县妇幼保健院、仁爱医院联合套取补偿款的匿名举报。广南县检察院对套取新农合医疗资金窝案展开持续数月的调查，并把该案定为“4·19”专案。

　　办案人员调取了仁爱医院的病历，仔细核对、查阅后，发现一些病历所登记的信息存在诸多疑点，同一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农户，一年内住院数次；同一家庭成员因同样的病情同一天住院，又同一天出院；一些较小的村寨因同样的病情有多个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农户住院；病历上的患者基本都居住在交通不便的偏远村寨。

　　为查实病历上的信息是否真实，专案组办案人员走村串寨，了解情况。调查发现，有一名妇女3年前就嫁到省外，但病历显示她曾到仁爱医院住过院，还有一个女子还未出嫁，也没有去过仁爱医院，但病历显示她在仁爱医院做过“刮宫引产”，更有一些病历上登记的信息，连派出所都查无其人。陆德茂等8位农民证实，他们从未到仁爱医院看过病。

　　原以为找到新农合资金管理漏洞的陆旭等人，这回被办案人员找到了漏洞。

　　面对调查人员，仁爱医院参与制作假病历的医务人员说了实情。副院长尹某某证实，2009年，他在没有见过病人的情况下，根据各乡镇卫生院开来的转院证明，按多年的从医经验，给“挂床”的病人写了病历。仁爱医院的刘某某、黄某某等医务人员，也对此给予了证实。其中仁爱医院的股东之一陈国新承认，2009年6月份至2010年3月份，医院共套取补偿款近13万元。

　　经司法机关查实，仁爱医院送给广南县卫生局副局长兼县“新合办”主任陆旭及“新合办”办公室主任何正祥等人的现金有37.2万元，并在对方的指使下，套取新农合补偿资金20.6万元。

　　2010年4月27日，郑鸿宇被刑拘，一周后，陆旭被刑拘。他与仁爱医院的瓜葛， 不过是其整个犯罪过程的冰山一角。陆旭对新农合管理的失职，以及指使下属疯狂套取农民“救命钱”的做法，对行贿来者不拒，甚至主动索贿的行为，在广南引起了群众的反感。(记者肖本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