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之争，还看中国

　　罗汉伟

　　美国国会参议院10月3日程序性投票通过了《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立项预案之后，中国舆论一片哗然，批评抱怨之声鼎沸。有人称这是美国政府转移经济危机和国内矛盾，也有人称这是美国民主、共和两党为明年的竞选取悦民粹势力，让人民币成了凌乱政局的牺牲品。问题真有那么严重吗？

　　这个问题被媒体放大了。决定此事走向的，不是美国参众两院，也不是美国政府，而是中国政府的态度和应对策略。

　　美国现在打的是舆论牌

　　虽然这个法案把人民币汇率问题和贸易问题挂钩，但美国政府要对中国输美产品征收反补贴税，至少还要经过四步。按照美国宪法，该议案需要在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都通过，并得到总统签署才能成为法案。即使该法案成为法律，美国政府还要经过行政调查，收集充分的证据证明中国是“货币操纵国”，才能最终裁决征收反补贴税。

　　美国真的会征税吗？在很大程度上，美国现在打的是舆论牌，没打算动真格。虽然从理论上讲，一个国家有意操纵汇率会扭曲国际贸易关系，损害另一国的利益，但美国的政客们很清楚，人民币汇率对美国贸易逆差的影响不大。如果真的以此为由对中国输美产品普遍征收反补贴税，那是在“玩火”，很可能导致中美贸易战，影响美国的产品供应链，国内矛盾更突出。

　　美国民主党代表纺织、钢铁等“夕阳”产业，以及其他中小企业和劳工组织，是这项提案的主要支持者。而共和党以前的长期执政培养了大批与中国有贸易往来的大企业，代表这些企业利益的议员反对这个法案。两党议员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意见分歧僵持不下无法达成一致。美国参议院原定于10月7日对议案进行最终投票，结果6日以意见分歧严重为由，宣布把投票日期推迟到11日进行，反映了国会内部的争执激烈。

　　奥巴马政府也是在利用这个法案营造的舆论氛围，一方面在两大政治势力之间周旋，力促国会通过“就业法案”和实现其他政府意愿，另一方面借机批评中国，为中美贸易谈判获取更多的筹码。

　　由此看来，美国的目的就是要营造舆论，在国内转移民众抱怨的注意力，在国际上给中国政府施压。奥巴马也坦言，他不希望把中美贸易关系搞得很僵，也明知道这个法案无法获得世界贸易组织支持，只是借此通过具有象征性的法律。

　　世贸不可能支持美国的法案

　　就世界贸易组织法而言，WTO《反补贴协定》对反补贴的对象有明确的界定。只有专项性补贴才能成为反补贴的对象。即使中国是汇率操纵国，通过故意贬低人民币币值补贴中国出口产品，由于受益的是所有产业，也不能成为反补贴的对象。如果美国单方面违犯《反补贴协定》征收反补贴税，中国可以依法采取报复措施。

　　何况，证明“操纵汇率”很难的。中国政府是不是真的在操纵人民币汇率，这是金融学家和经济学家回答的问题。目前，国际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标准。许多学者根据进出口贸易、投资、税收、消费等经济指标来判定人民币的币值，没有统一的结论。美国一直声称人民币虽然有所升值，但没有达到合理的标准。什么是合理的标准？美国学者也众说纷纭。

　　中国的态度决定此案走向

　　有舆论认为，中国政府在对美关系上失之于软，惯坏了美国人，使他们得寸进尺，向中国不断转移越来越多的债务负担。回忆近几年中美之间的贸易争端，汽车配件案、知识产权案、金融服务案等案件中，中国以“负责任的大国”姿态履行了WTO的裁决，但美国起诉的案件不减反增。中美轮胎案更使美国成功地把经济危机给美国轮胎业的冲击转嫁到中国，进而加剧了中国企业和劳工的艰辛与无奈。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威胁论”在美国有很深的土壤，许多美国人心中已经打上了中国操纵人民币汇率的烙印。这项提案的始作佣者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舒默和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参议员格雷厄姆都来自有大量产业工人的传统工业区，他们为这个提案奔走呼号了将近10年。美国“经济政策研究所”的报告称，在过去10年里，中美贸易逆差已导致美国失去280万个就业岗位，而该法案如获通过，将为美国创造160万个就业岗位。

　　这使得人民币汇率问题已经成为美国政客们笼络人心的工具。有报道称共和党总统初选中处于领先地位的罗姆尼认为中国是汇率操纵国，应该对中国征收反制关税；另一候选人、前驻华大使洪博培也表示如身为总统将签署该法案。问题已经很严重。如果中国此次只是抗议呼吁，不主动采取措施，美国会像一个被宠坏的成年人，无法管束，为所欲为。

　　也有人认为，美国在军事上是超级大国，如果中国在贸易问题上态度过于强硬，会演变为政治问题，导致军事冲突，有悖于“和谐稳定”的大局。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正是这种心态让美国的军事威慑策略达到了目的。

　　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即使我们在贸易问题上一再迁就，军事冲突该发生的时候也照样会发生。反之，即使中美贸易战打得不可开交，军事冲突不该发生的时候也依然不会发生。

　　在WTO体系下，贸易争端有其自身的游戏规则，政治关系很密切的国家之间也经常发生贸易争端。美国与伊拉克、阿富汗（不是WTO成员）没有什么贸易争端，但战争发生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中国在贸易关系上对美国采取强硬态度，不仅不会促使军事冲突，相反会把问题推回美国国内，激化其国内矛盾，遏制中美军事冲突的发生。

　　中国不妨采取以下应对策略：

　　一是加大对美国产品的贸易救济力度，包括反倾销、反补贴、特保措施等，给美国明确的信号：中国要采取措施，开始动真格；如果继续下去，中国是贸易战的主动进攻者，不是被动防御者。如果力度适当，这是预防中美贸易战的有效办法，能够影响美国出口企业的实际利益，遏制人民币汇率案在美国的蔓延态势，即使该法案获得通过成为法律，也促使美国政府慎之又慎，束之高阁。如果贸易战真的发生，双方都会损失惨重，这是两国都不愿意看到的。

　　二是强化人民币在亚洲的国际支付功能，不断动摇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随着人民币的不断坚挺，其在东南亚和前苏联成员国的影响越来越大。应该认真研究中国与这些国家的产业竞争和互补关系，通过多边和双边条约，在贸易、投资领域强化人民币与他国货币的直接兑换；同时，努力争取发展中国家的支持，高调倡导国际货币支付体系的多元化，直击美元的中心地位。这些做法虽然不会短期奏效，但会让美国感到后院危机，平衡中美之间谈判的筹码。

　　总之，人民币汇率案是美国测试中国政府的又一块“敲门砖”。如果处理得当，问题远没有那么严重，美国的施压会被拒之门外；相反，如果处理不当，只要这扇大门打开，问题当然很严重。

　　专项性补贴

　　是指政府和其他公共机构对某个企业、某项产业、或产业集团的针对性补贴。非专项性补贴，比如普遍性税收减免，不能成为补贴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