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奶份量少一公斤。日前,新华社一篇关于黑龙江双城雀巢公司克扣奶农的报道,引发了社会各界普遍的关注和热议。根据新华社记者的调查,当地雀巢公司克扣奶农已经延续多年,这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为什么雀巢这类奶企会常年的克扣奶农?如何增强奶农在市场当中的博弈的能力?央视财经(相关:理财 证券)频道主持人史小诺和著名财经评论员马光远、刘戈共同评论。
双城雀巢被指长期克扣奶农,短称收购,常年压价已成公开秘密,奶农为何选择平静接受?雀巢为何会在双城市一家独大?
一桶奶少一公斤,奶农多年被克扣已成“公开秘密”。这两天新华社一篇双城雀巢低成本奶业经营模式调查的报告倍受民众关注。
新华社记者程子龙:专门对奶农反映的克扣问题进行了一个调查,所以我们选取了当时跟踪奶农过秤,就是奶农自己家挤完奶,挤完奶量完斤数,然后再到奶站去看他给多少斤数,奶农反映说他们在秤上做手脚,在秤上做没做手脚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奶农实际上挤出来的奶,和最后他给奶农的斤数不一致,比奶农挤出来的奶要少。
新华社记者程子龙:正好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在POSS机上做手脚处理,比如显示屏上面有小数点,但小数点后面的数字都被他处理成0和5了,然后我就问他怎么处理,为什么不按照多少公斤来实际算呢,他说我们采取了一种4舍5入的办法,结果我发现4舍5入的办法是有问题的,就说如果小数点后面是3,就被舍为0,如果是4就进为5,如果小数点后边那位数是8,就舍为5,如果是9才进为0,就说舍掉的多,进位的少,所以我觉得在记数上,是采取了一种克扣奶农的办法。
何彤(雀巢中国有限公司集团事务部公关经理):雀巢不欺骗农民,我们也绝对不容忍这种做法的发生,我们也正在双城工厂建立一种新的农民服务热线。这个服务热线会接听和解决农民的咨询与投诉,我们也欢迎政府对收奶站进行审计和监督,雀巢没有垄断,双城其实还有其他的乳品企业,这种合资的公司的关系,是一种历史遗留的问题,我们现在正在跟(地方)政府进行商讨,我们也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方法,能够继续保持双城市的这种成功的态势。
刘戈:一公斤的损耗被转嫁到了奶农身上
(《今日观察》评论员)
我对记者有一个建议,如果做这样的调查,那就把奶农家里的秤,拿去技术监督部门做一个验证,这样就能真的抓住证据。如果奶站现在真的通过大斗进小斗出的方式来克扣奶农,那确实是比较恶劣的。它产生的原因就是,过去农村收牛奶都会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在收购和运输当中会有损耗,这个损耗本来应该由企业来承担,但如果奶企和奶站之间考核的标准有问题,没有照顾到这一点,那么他可能就要转嫁这种损耗,那么这样每一桶里面70多公斤,最后就有一两公斤的自然损耗转嫁到奶农这儿。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像新华社的记者调查这样,那么可能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马光远:这是一个强势的企业和弱势的奶农之间的博弈
(《今日观察》评论员)
这个事本身就是1公斤消失的奶,从目前奶农,包括双城雀巢公司在市场地位来看,这个事情似乎非常符合逻辑。比如,在这个城市里,独家的收购奶的企业面对的是大量的养殖户,所以他们矛盾的焦点,除了量少了,还有价格。在整个的过程中,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强势的企业和弱势的奶农之间的博弈。这种博弈里边一旦出现,比如媒体报道的短斤缺两,价格上的玩猫腻,包括在别的方面克扣奶农,这在大家看起来就非常符合逻辑。
这1公斤奶反映的不是矛盾的全部,这背后还埋藏着双方利益照顾不到的一些地方。这个报道出来以后,有很多媒体做了评论,把矛盾的焦点全部转向雀巢公司,包括后面的比如以前雀巢公司跟双城市政府之间有股权关系等等,一系列的矛盾全查出来了。所以我觉得这符合我们一贯的逻辑,但这背后究竟反映的是什么?可能还是一个双方的利益,奶农跟强势的企业的利益之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矛盾,那么这个矛盾的爆发,我想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少了1公斤奶。
新华社记者调查,双城市奶农反映,在2010年黑龙江省实施《鲜奶收购政府指导价》之前,雀巢公司给奶农的收购价是最低的,有时才1.6元/公斤。双城市畜牧局介绍,双城市在2002年前后曾跟雀巢公司签有协议,不准双城市再建其他乳品企业,双城市的鲜奶原则上必须交给雀巢。
程子龙(新华社记者):当年双城以招商引资的方式把雀巢引来的时候,地方政府和雀巢公司就有一个承诺,不再建奶站或者说不再建其他乳品企业。
刘戈:奶农在产业链里处于弱势地位
(《今日观察》评论员)
雀巢双城的这个工厂是雀巢公司在中国的第一家工厂,因为双城是一个农业大县,它现在的粮食产量在全国排前五名。所以在这样的一个大县里,它具备非常好的畜牧业、养殖业的条件。当地的很多农民都是因为养牛而富起来的,当地农民的年均收入从十一五年计划的4000多元,现在到了8000多元,这里边养牛做了非常大的贡献。因为雀巢很早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那么其他的奶企可能就很少去染指这个地方,所以它就形成了自然垄断,那么奶农就只能把牛奶卖给这家公司。作为一个小农经济,那么奶农在这样的一个产业链里,就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里。
之前,有位专家写了一篇专门的文章,把这个模式叫做“雀巢模式”,这个模式就是互相之间探讨出来的一条路,也就是公司+农户,中间收奶的奶站是属于第三方的,但在雀巢的工厂里,他们是和公司一体,这是为了确保收奶的质量,奶站的工作人员是公司的员工,这也是雀巢所谓的“雀巢模式”的一部分。另外,在2007年的下半年,针对奶源市场无序竞争,原奶外流等严重实际情况,双城市抽调由畜牧、工商、公安等部门组成的稽查小组,对流动收奶者进行集中打击和清理。专家把这一条作为“雀巢模式”的一个条件来讲述的。
马光远:垄断局面的形成造成了双方矛盾的一个焦点
(《今日观察》评论员)
从双城本身养奶牛的发展历史来看,我们可以讲,如果当年没有引进雀巢,那么也许没有双城今天的奶牛业。所以从整个历史发展来看,双方应该有一个“蜜月期”。比如,奶农的收入不断地在增长,在“十一五”到“十二五”期间中增加了1倍,这是一个巨大的成绩。但在雀巢走进双城的第一天,其实就埋下了双方利益出现裂痕的一个引子。第一,当时为了引进雀巢,当地政府跟雀巢签了一个独家的协议,今天垄断局面的形成也造成了双方矛盾的一个焦点。比如在整个过程中,有些奶农认为价格低了,我想卖给别的企业,当地政府又派出很多人阻止。这种模式如果继续下去,这个矛盾迟早会出现。
奶农利益受损调查引发关注,公平交易规则为何会在双城失灵?怎样增强奶农在市场中的博弈能力?
刘戈:奶农没有谈判权 利益就很难得到保障
(《今日观察》评论员)
其实,中国的乳业乳品生产的基本模式,决定了互相之间的矛盾不断,因为我们不像很多发达国家,他们是大规模的养殖厂,是牧场对工厂,而我们是农户+公司的模式。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让农民在整个的过程当中,能够实现他们的利益增长。
这些年,原材料涨了3倍,但是奶价涨了1倍不到。在这个过程当中,这个成本谁来消化?虽然双方在一个产业链上,但是各有各的利益。作为强势方,雀巢建立了所谓的“雀巢模式”。那么,在这样互相之间的利益再分配的时候,那么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在这过程当中,由于农民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所以他没有谈判能力,而且双城也不像在有一些地方,同时有好几个企业互相竞争,在争斗奶源。如果是这样,农民就有谈判权。而双城长期以来,自然形成了这样垄断的局面,农民缺乏谈判权,所以利益就很难得到保障。
这些年,当地政府也做了一些努力。比如在奶价低的时候,跟企业做工作,但是这不是一个长久解决之计。而且这个合作到目前为止,由于缺乏竞争,现在又出现了裂痕。
马光远:要增强奶农的议价能力
形成一个比较好的利益平衡机制
(《今日观察》评论员)
根子还是在于垄断,而且是一个纯粹的垄断,甚至连寡头垄断都算不上。哪怕有两家奶企,比如完达山或光明在双城,那么雀巢的市场竞争策略不会是这样。我们现在看到的整个市场是在完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在一家独大的情况下,出现的一个利益的裂痕,这对于一个企业来讲,当他到垄断地位以后,他自然会显示出他垄断的天性。
事实上,双城的模式本身虽然比较极端,但最根本的反映的是奶制品的企业跟奶农之间,长期以来存在的利益失衡的问题,没有利益平衡的机制。比如奶农是周期性的,在产业比较景气的时候,大家争着去养牛,但是当产业出问题的时候,就会出现把奶牛杀了,把牛奶倒了的情况出现。那么,怎样来制衡这种机制,不仅仅是双城,对我们全国的养殖产业来讲,都是会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么,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路径在什么地方?那就是怎么样来增强奶农的议价能力。面对一个强大的奶制品企业来讲,奶农完全可以予以分头的来击破。整体来讲,奶农本身没有自己的代表,没有自己的制衡机制,靠政府本身去做工作,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制度化的东西。所以国外很多的奶农是单独进行养殖的,但是他有一个奶农的协会,他有代表自己利益的机构,由这个机构去进行议价,形成了一个比较好的利益平衡机制。对于我们现在的整个养殖来讲,最根本的是我们怎么样去平衡这种利益机制,让产业链上的每一个链条都能各得其所,都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这是需要我们整个产业努力的。
王丁棉:奶农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乳品企业的地位决定了奶农的利益得不到保障
(奶业专家 《今日观察》特约评论员)
首先,作为奶农在整个奶业产业链中,处的地位是最低微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话语权,主动权在乳品企业身上,他们的地位决定了奶农的利益得不到保障。
现在的出路我个人认为:首先,观念转变,对农民的养牛积极性要鼓励,给他们基本保障,乳品企业不能太苛刻他们,要善待他们;第二,要放开收奶价;第三,采取政府干预或者行业协会出面,制定最低的保护价。最起码现在养牛虽然不挣钱,但是不能让他们亏本。收奶价低于成本价,可以适当的饲料补贴,甚至有可能规定他们有10%、5%这样的低利。
刘戈:原有的公司+农户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做出调整
(《今日观察》评论员)
以前我们总结出来的是,公司+农户的这样一个方式,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做出调整。比如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在搞饲养合作社或者大规模的养牛厂,这样的一种新的方式来取代原来的方式。这种新的方式可能对协调互相之间的利益,比老的方式会有所进步。
马光远:现在需要重新构造自己的产业政策模式
(《今日观察》评论员)
对于我们的养殖业来讲,现在可能需要重新构造自己的产业政策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