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将有三部梁朝伟主演的电影公映:贺岁档喜剧的《大魔术师》、武侠片《一代宗师》和刚在上海拍完的谍战片《听风者》。梁朝伟似乎正在转变,他开始脱离以前那种阴郁、敏感的固定形象。
梁朝伟跟绝大多数华语艺人的气质不同,他曾表态,他只是爱演戏,没计划进军好莱坞,也没想让自己变得更有名。拍完李安的《色戒》后,梁朝伟闭门两年半,开始逐渐脱离以前阴郁、敏感的固定形象。尔冬升导演评价:“他现在的状态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因为你们这里的男厕只有一格,我和马家辉、刘青云、尔冬升要排队。”
这是去年11月中旬,梁朝伟出席复旦大学“梦想成真”同学交流会的开场白。他声音不大,但台下霎那间就笑翻了。七分裤,格子衬衫,黑色皮夹克,是梁朝伟一贯随意的打扮。他身边的刘青云倒正经地穿上西装、衬衣。
自2008年《赤壁》公映后,梁朝伟近三年没有公开出现在媒体面前。在这段闭关期,梁朝伟完成了他人生最重要的几个时刻:他摒住别人对他在《色戒》里表演的指指点点,与相处20多年的女友刘嘉玲(微博)完婚;他拍完了与王家卫准备多年的武侠片《一代宗师》,并与尔冬升合作了这部1月12日上映的贺岁片《大魔术师》。
梁朝伟是华语影坛获奖最多的男演员。他先后获得过5次香港金像奖影帝、3次台湾金马奖影帝、以及一次戛纳国际电影节影帝等。英国《卫报》曾拿他和好莱坞怪才约翰尼-德普相比:“如果说约翰尼-德普是讨人喜欢的古怪,梁朝伟就是个悲情英雄——孤独、敏感、脆弱。他传达情感的方式,就是用有沟壑的眉毛和闪亮的眼睛。这让女人希望进入他的世界,照顾他;男人则想模仿他。”
2012年,将有三部梁朝伟主演的电影公映:贺岁档喜剧的《大魔术师》、武侠片《一代宗师》和刚在上海拍完的谍战片《听风者》。梁朝伟似乎正在转变,他开始脱离以前那种阴郁、敏感的固定形象。
去年11月,记者在酒店会议室里见到梁朝伟。他神采飞扬,没有了过去见到记者的拘谨和距离感。如今,他会主动坐在离记者最近的沙发头上,双手置于膝盖,身体前倾,尽可能跟采访者拉近距离。还没张嘴说话,他就先抿起嘴,摆出招牌式的梁朝伟笑容。一些可能敏感的提问,他都没有回避,甚至都出乎意料地坦率。
导演尔冬升告诉记者:“梁朝伟看透了一些东西,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了,具体很难说清楚。”但他对外显然更开朗热情了。也可能,他只是厌倦了阴郁、神秘。
“好久没见他笑了”
12月的上海,外边天寒地冻,影院里却暖和如春。
中午,常有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来买票。跟普通人不同,他带着口罩、帽子,有时裹着围巾,总挑影厅里最中央的位置。散场时,有细心的影迷发现,这个人就是梁朝伟,但不会有人激动地冲上来围观。他笑笑,迅速离开。
梁朝伟进影院看片的数量非常大,平均一个月会看十多部电影。包括去年年底在上海拍《听风者》,他只要一有空,就会这样溜进影院。
梁朝伟从小就喜欢看电影。上世纪60年代,家境并不富裕的梁朝伟,没法像同龄学生那样学乐器、学绘画。他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家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梁朝伟的母亲有八个兄弟姐妹,每个人喜欢看的电影都不一样。母亲喜欢法国演员阿兰。德龙,于是梁朝伟便跟着看了德龙的所有电影。小姨喜欢看鬼片,梁朝伟就最怕和她一起看电影。
“我觉得看电影很幸福,”梁朝伟对记者说,“可能我自己也是拍电影的,拿着几十块钱,就能看一票人花了几个月,每天不睡觉,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才拍成的一部电影。冬天还有暖气。这么去享受一部电影,不是很幸福吗?”梁朝伟自己家里也有放映室,但他还是更喜欢去电影院,“和大家一起看电影”。
在大多数人印象中,梁朝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宅男。事实上,他对每年上映的绝大数电影都了如指掌,对圈内的电影人很熟悉。接片子时,梁朝伟的决断“快、准、狠”,他更考量人的因素:“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不同的人,拍出来肯定不一样。”
麦兆辉、庄文强拿着《听风者》的剧本找上门时,梁朝伟“因为周迅”,接下了这部戏。几年前,他在香港的影院里看过周迅主演的《李米的猜想》,对她的演技印象深刻,一直盼着跟她演对手戏。
当尔冬升拿着小说《大魔术师》去找他时,梁朝伟连剧本都没看到,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原因很简单,“虽然我和他10多年没合作了,但他拍的所有电影我都看过,而且很喜欢”。
2005年的金像奖颁奖礼上,梁朝伟凭借《2046》成为当年新出炉的影帝,他在后台遇到当年的最佳导演尔冬升(《旺角黑夜》)。两人都春风得意,尔冬升问他:“什么时候再拍一部?”“好啊!”梁朝伟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相识颇早。1987年,尔冬升从演员投身幕后,转型做导演的第一部电影《颠佬正传》,就请梁朝伟来演一个精神病人。而那时的梁朝伟还是电视台小生,正谋求向大银幕发展。尔冬升的第二部电影《人民英雄》,继续找来梁朝伟饰演一个打劫银行的人。
梁朝伟印象里,那时候的尔冬升非常有热情,用功。大家收工后一起去喝酒,尔冬升基本上都没空跟大家聊天,一个人在旁边写剧本,“感觉就像个初入学的学生”。后来,梁朝伟凭借《人民英雄》,第一次获得香港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奖,开始在电影圈崭露头角。
“很久没看到梁朝伟笑了。这些年一直看他在银幕上苦大仇深,我想让他开心起来。”尔冬升透露,这是他邀请梁朝伟加盟《大魔术师》的初衷。
原著小说《大魔术师》在尔冬升的修改下,从原来夺妻报仇的故事,变成了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争夺尊严的热闹喜剧。梁朝伟主演的张贤从原著中痴情、忧郁、会变魔术的男子,变成了一个聪明的无赖。
但即便是拍轻松的喜剧,梁朝伟在片场也丝毫不马虎。年轻一辈的演员里,周迅已经算是用功、敬业的典型。她本以为,“影帝嘛,那么有经验的演员,到现场即兴发挥就行了”。事实上,她来到现场,看到梁朝伟就那么坐在监视器前面,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不分神。
“和他一比,原来我还差了一点。”周迅说。
《色戒》是一道必须跨越的坎
过去采访梁朝伟,印象里,他是个不善交谈的人,话少,且平淡。
这个香港本土培养起来的亚洲明星,跟绝大多数华语艺人的气质都不同,他身上没有强烈的进攻性、名利心,以及吸引眼球的卖弄。前年冬天,梁朝伟像个受惊吓的孩子,一个人站在某国际知名汽车品牌的庆典活动上接受表彰,拘谨、手足无措。主持人接连问了他三四个问题,他都是用诸如“开心”“谢谢”“大家好”这种最简短的字眼带过,丝毫没有所谓的明星风采。
美国《新闻周刊》评价他说:“这位演员的庄严与智慧,将他与占据中国当代电影市场的那些耍帅男星、动作英雄和喜剧演员们截然区别开来。”
闭关2年半之后,梁朝伟再度出现在媒体面前,格外开朗。去年11月中旬,他在《大魔术师》的上海新闻发布会上,侃侃而谈,而一旁向来能言善道的刘青云因为普通话不好,几乎很少有能插嘴的余地。12月中旬,他在上海《听风者》的关机活动上,是现场群星中最会讲故事、谈演戏最生动的明星。
连尔冬升导演也承认:“他现在的状态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梁朝伟最大的变化是,他终于可以坦然直面《色戒》带来的争议。
李安凭借《断臂山》拿到奥斯卡奖后,根据张爱玲短篇小说《色戒》改编成同名电影,梁朝伟扮演的汉奸易先生和汤唯扮演的卧底特工王佳芝,由性生爱。片中有3场尺度非常打的激情戏,而陷入争议风波。梁朝伟贡献出自己从影以来裸露尺度最大的演出,虽然内地公映的是删减后的版本,但他从头到尾都没在华语地区为该片做任何宣传,也没有回复任何争议。
影片公映前,梁朝伟仅接受了香港才女林燕妮的访问,透露刘嘉玲在看完电影《色戒》之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很佩服你。演员的道德,就是你一步步走了进去,就不能往回走,不能犹豫,必须要完成。”
从上世纪80年代初入行,梁朝伟已拍了超过50多部电影,对拍激情戏并不陌生。早年,他在电视剧《鹿鼎记》里扮演韦小宝,就有过露股戏。转入电影圈之后,他在《重庆森林》里与周嘉玲演床戏,脱的仅剩底裤;《地下情》里和温碧霞(微博)合作,二人以米为床”; 在《2046》里,他也赤裸上身躺在床上,章子怡用脚趾情挑他的胸膛,两人这一系列的动作被《纽约》杂志评选为当年“最美的性爱镜头” ……
所以,当李安找到梁朝伟拍《色戒》时,曾多次提醒他,会有激情戏。梁朝伟起初并没在意:“我都拍戏这么多年了,也算拍过很多激情戏,还能怎么样?”在他的意识里,这些镜头都是点到为止,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要开拍前,李安找到梁朝伟和汤唯,提前很多天开始排练,拿着剧本的梁朝伟才发现:“这些激情戏怎么看都奇怪,怎么这么奇怪……”但作为演员,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说:“好,我试试看吧。”
在此之前,梁朝伟拍过尺度最大胆的电影,是王家卫的《春光乍泄》。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多么放不开的一个人。王家卫用一个假剧本把他骗到阿根廷,然后现场布置好一切,他才知道,自己要演的是一个同性恋,且要和张国荣有一场激烈床戏。他几近崩溃,但看着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等他走位,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他始终对王家卫坚持一条:绝对不能全裸。所以,《春光乍泄》开头部分的那段床戏,梁朝伟和张国荣始终穿着内裤。这部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奖,多年后,一位法国女摄影师也对记者说:“我最欣赏的中国演员,就是《春光乍泄》里的梁朝伟。” 但梁朝伟却有些懊悔:“我就是放不开,无法突破自己,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专业,哪有人走出浴室,还穿着一条游泳裤的。”
王家卫不会勉强梁朝伟,李安就不同。他表面平和,实则严厉,说话直接,不绕弯。《色戒》开场的第一场戏,梁朝伟就NG了27次。李安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在梁朝伟拍激情戏的时候,他花很多时间跟演员讨论、排练该怎么演。但是他不允许梁朝伟在现场看监视器里的回放,不想让梁朝伟有意识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此以来,习惯在监视器回放中,确认自己的身体语言是否正确的梁朝伟,起初差点被李安逼疯。
在《色戒》风波最火的时候,梁朝伟选择不回应,不解释。现在,经常有人会当中拿这部戏来打趣梁朝伟。在复旦的研讨会上,梁朝伟表示曾经在拍《新扎师兄》的时候很痛苦,分不清角色和自我。主持人马家辉不依不饶,当众挖苦道:“我还以为是《色戒》的时候呢,那你每天都要躺在床上,岂不要累死了!”
这种场合,梁朝伟通常笑而不语。但他对记者承认,《色戒》对自己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坎。“对我来说,这是个很大的突破,毕竟我比较保守。在《色戒》之前,我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冲过底线。”梁朝伟对记者说。
他甚至斩钉截铁地说:“做演员,就应该没有任何底线。”说完这话,记者忍不住当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很少会有采访对象让人肃然起敬。对于这样的恭维,梁朝伟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嘴里轻声说着“感谢”,眼里飞快闪过一道神采。
就是这样一位演员,会对国外媒体说,他只是爱演戏,没计划进军好莱坞,也没想让自己变得更有名。
台下有几千名追捧他的大学生,临走时,梁朝伟寄语:“一定要有梦想,但不要强求,学会知足。”
B:外滩画报 The Bund
L:Tony Lueng 梁朝伟
“自己讲错一句对白,心里就很不舒服”
B:尔冬升说想让你笑一笑,结果就把《大魔术师》改成了喜剧。你饰演的张贤这个人物,改编前后变化大吗?
L: 这个戏挺有喜感的。我演的张贤和原著里不一样,比较像一个无赖,很大男人的无赖。他回来抢回未婚妻,只是因为面子的问题。那个时候的男人被妻子抛弃,或者是被其他男人抢了未婚妻,是件很丢脸的事。他是一个很迷魔术的人,答应未婚妻回来成亲这种事都能忘,这样的人不是很大男子吗?但他听到未婚妻被军阀抢了,就回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面子的问题。小说里的张贤是一个比较正面的人物,电影里的张贤看起来像好人,其实就是个无赖。
B:进组前一周,你才收到剧本,这是导演故意这么做,还是真来不及?
L:我不知道,你真该问他。我被他害惨了。当时,我在赶拍《一代宗师》,尔冬升这边的剧本一直在改,直到开拍前一个礼拜才最终定稿。后来,他又要我台词讲国语,也一直没安排我练魔术。所有的一切准备,都等我进了组才开始……我觉得压力很大。我从没试过这样拍一部国语片。以前,我通常不会接国语片,除非你给我安排一个老师,练习三个月的国语。我拍陈英雄的越南片,拍李安的戏,都是这样。他们都有老师教我。开机前三个月,我通常已经把剧本弄熟了。
不过,后来我克服了语言问题,这反而让我更有信心。我从前不会拍国语片,现在我有把握了,原来,只要不停地练习就行。刚开始时,我很不习惯,每天还要背剧本。因为我大脑是用广东话运作的,再翻译成国语,需要死记硬背。后来,习惯了每天用国语和其他人交谈,就容易多了。我也不是说得很好,但起码不会影响很大。
B:你拍戏,习惯要花很长时间做准备,但过去在无线电视台,你也曾经很多戏一起拍,赶场子。
L:对啊,我都忘记了,我(上世纪)80年代在香港拍电影就是这样赶来赶去,为什么从前没有压力,现在就有压力?可能因为过去你是新人,不会有心理负担;现在,好像你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某个位置,所有人都在看你,每一样东西你都希望做到很完美。自己讲错一句对白,心里就很不舒服……
只要你肯用功,没什么不能克服的。这给了我不少信心。否则,我也拍不了《听风者》,那也是一部讲国语的电影。当时我跟他们说:“小宝(尔冬升)这边我真的受不了,你们那里,我不能讲国语,必须要讲广东话。”结果拍完《大魔术师》后,我觉得,嗯,我还是可以讲国语的。
B:其实刘青云的普通话还没你讲得好,但你明显比他焦虑多了。
L:但他很有信心啊,心态比我好。有一天大家一起吃饭,我问他:“我有的问题,你应该都有,为什么你不觉得是负担?”他很镇定地说:“这样不是更好玩吗?”他的心态很健康,这很重要。所以,我也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不管怎么样,你都要面对,你都要拍,都要用国语,不如当它是一个很好的挑战。
“拍那种很惨的电影,我已经没兴趣了”
B:最近10多年,你拍的大多数电影都很严肃,很少触及喜剧。
L:我很久没有拍喜剧了,所以这次拍《大魔术师》我很开心。拍完以后,我跟很多人说,以后我不拍剧情片了,只拍喜剧。《听风者》会是我最后一部剧情片。
B:大家会认为你只是“撒娇”而已。是这样吗?
L:我不知道,反正拍喜剧比较开心。尤其在不同的阶段,你拍电影的心态和目的都不一样。现在的我希望能给观众多一点欢乐、多一点希望。我也不想拍那种那么苦、那么惨的东西,现实世界已经很苦了,我希望观众能够带着微笑离开电影院。起码电影应该是这样的。拍那种很惨的电影,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B:在《大魔术师》里,你和周迅、闫妮这些内地演员合作。过去香港演员和内地演员拍喜剧,经常因为喜感不同,节奏上会有差异。这次你遇到这样的问题吗?
L:没有。我之前没和闫妮合作过,不过我在香港看过她的电影,比如张艺谋的《三枪拍案惊奇》,还有《斗牛》里,闫妮演一个村姑。我觉得她是个蛮有喜感的演员,很好玩,会自己想很多东西出来。她让我想起,我当年在电视台演韦小宝的时候,也是会自己想很多东西出来,让整个表演很有喜感。这次除了青云以外,其他都是大陆演员,我觉得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也很开心。
B:魔术师这个职业跟演员特别像,都是给观众带来惊喜,你认同吗?
L:其实我觉得,任何一个领域,都有这样一些人带给我们很多惊喜,比如苹果的乔布斯。
B:我记得,上一次听到你唱歌,是在叫《风沙》的专辑里。现在你居然又唱歌了?
L:《风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最后一次唱歌,应该是《无间道》的主题曲,后面就一直都没有唱歌,因为……我不要再吓人了。
B:既然对自己的嗓音如此不自信,这次为什么又唱了《大魔术师》的主题曲呢?
L:因为尔冬升导演趁着我喝了点酒,就跟我说:“不如帮我唱那个片尾曲吧。”我一高兴就答应了。其实我也喜欢唱歌,但就是平常懒得练。我是那种很懒的人,平常不练,不练的人怎么会唱得好,所以我只适合唱电影主题曲,不用唱现场,只要在录音室里慢慢录就行,过程也蛮好玩的。我相信每个人都喜欢唱歌,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唱卡拉OK。
B:你也会去唱卡拉OK吗?
L:我不会唱的。我不敢,我是那种坐在那边打死也不会唱的人。我很害怕,很害羞。
B:难怪以前听你的专辑,感觉你的声音都没敢放开,一直都很小心。
L:就是因为我从来不练歌嘛,所以每次录歌都战战兢兢,怕这里音不准,又怕那里节奏不对,唉……
“演员不应该设那么多限制”
B:你一直说《色戒》中老易这个角色,改变了你下半生的表演。他是怎么样改变你的?
L:这样讲有点不公平,其实每一个角色都对我后来的改变有很多影响。饰演《色戒》这个角色,我没想过自己可以放得那么开。我在拍《春光乍泄》的时候,也碰到同样的状况,那个时候我就放不开。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色戒》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突破,毕竟我比较保守,没想到自己可以冲破底线。其实这样的事情很普遍,你看日本电影、韩国电影、包括大陆电影,都有类似的东西,作为一个电影演员,你必须放得开。只要这个东西都能放得开,其他还有什么能难得到你?结果还是有东西能难得到我,比如这个语言,就难到我了(笑)。
B:李安导演在拍戏前,并没有告诉你激情戏会是这样,后来临阵,你会不会觉得是被导演逼上梁山?
L:但还是要谢谢他,毕竟那是个心理障碍。拍电影嘛,你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下一次,我就知道怎样应付这种戏,要怎么处理,要跟对手怎么沟通,要跟导演怎么沟通……
B:莫非你还准备再接拍这样的电影?
L:谁知道呢?万一需要。不一定会遇到,但如果需要,你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比如说,要拍你洗澡的戏,洗澡不可能穿衣服吧?虽然观众不一定会看见什么,但你也不可能穿衣服去拍。以前,我就做不到这点。拍这样的戏,我非要穿游泳裤去洗澡。然后王家卫就在旁边着急,说“这样拍不行啊”。你看外国专业的演员,哪有这样做的?
我不是说,我还会拍一些激情戏,只要是面对这个类型的戏,我知道怎么去调整心态。或者真的要跟女生或者男生演激情戏的时候,我知道怎么去跟对方沟通,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B:你会觉得这是为艺术牺牲色相吗?
L:我没有想得那么伟大。毕竟你自己喜欢电影,当然希望做到最好,这个是你的专业嘛,不然人家会觉得你不专业。
B:你把演员这个职业看得这么严肃?
L:你喜欢的东西,必须要很认真地对待,不然有什么好玩的。
B:很多演员都给自己设了底线,你现在有吗?
L:自从那一次被李安打破之后,我觉得自己没底线了。原来,我肯定是有的。但我觉得,我的责任是帮助导演呈现他想表达的东西,我不应该有底线。你想让我怎么表达,我应该尽量帮助你去表达。演员不应该设那么多限制,否则,你怎么拍戏啊?演员这样不能拍,那样不能拍,如果我是导演,会头很痛,也不知道该怎么导戏了。
“一到开工,我的生活就很健康”
B:你和刘青云很久没一起拍戏了。1980年代,你们合作过《新扎师兄》。他近年来也有很多变化,这次你们一起演戏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L:基本上没有很大的不同,本质的东西都没怎么变。我跟他演过两部电视剧,三部电影。第一次跟他拍电影的时候,已经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演员,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专业,特别用功。他比我用功很多,而且我觉得他演得比我好,因为我一直看他的电影,几乎每个角色都不一样。
我最近看他的《窃听风云2》,就觉得跟在《大魔术师》里很不一样。过去,我在现场很少讲话,每天要应付很多场戏,脑子里都在想戏里的东西,很少跟人家讲话;他也话很少。所以我跟他合作了那么多次,但平常都没什么交流,就点点头。这次拍戏,话多了一点,才发现他的心态比我好,技术和演戏的经验也都很成熟。他从第一天到现在,真的都那么努力。他的对白比我多很多,国语比我还烂,但第二天到现场的时候,他全都记得。我看到他这样,还能不用功一点吗?
B:我一直以为,到了你这个境界的演员,是不会在乎对手是谁的。
L:我是一个很被动的人,也很懒。如果碰到一个很懒的演员,我也很懒,但碰到一个很用功的演员,我就变得特别用功。这一次很难得,有那么多好演员一起拍戏,真的很享受。跟他们演戏,你不用管别的,投入去演就好。
B:大家都是高手过招,那拍片现场的氛围是很开心,还是剑拔弩张?
L:本来是很开心的,但导演尔冬升实在脾气不好,性子很急,会骂人。他也没有恶意,但让现场的气氛很紧张。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因为我以前拍他的电影,还是他的头两部作品,那时候他很有热情、很有耐心。结果十几年以后,脾气就这么大了。后来我也习惯了,知道他就是这样。他的出发点也不是故意为了骂人,他很直,不会拐弯讲一些很好听的话。做事情应该这样,如果导演客客气气,就永远拍不到想要的电影,也拍不完。所以,我可以理解,反正他一发脾气,大家走开就算了。
B:过去我也认为你挺懒的,几年就拍一部电影,但最近一年,你似乎变得很勤快,一口气拍了《一代宗师》、《大魔术师》、《听风者》三部电影。你怎么突然找到了工作的热情?
L:我还是很懒,前阵子也试过两年不工作。最近突然接那么多戏,看上去很努力,其实完全是缘分。刚好碰到这几个人,我很想和他们合作,比如小宝、周迅。有时候开工,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不开工,我就很糜烂,什么都不做,整天坐在那里喝酒。一到开工,我的生活就很健康,早起早睡,每天运动。因为拍电影你需要很多能量,思路要很清楚,要保证生活健康。另外,拍电影也不完全为自己拍,能够帮别人成事,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