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金》：“香港制造”杜琪峰

　　核心提示：从《夺命金》开始，杜琪峰开始关注香港社会的小人物和普罗大众的生活。

　　上周末去看杜琪峰的电影《夺命金》，原本以为刚刚上映的港片，应该很容易买到票。谁知道到了影院才发现没票——不是那种人满为患买不到的没票，而是偌大的一个影院，赶到周末这样一个相对热闹的档期，只给《夺命金》排了两场，上午一场，晚上一场。看电子屏幕上，排得最多的是阿汤哥的《碟中谍4》，其次是周杰伦和谢霆锋主演的《逆战》和《大侦探福尔摩斯2》。

　　作为一部具有强烈的杜琪峰风格的影片，《夺命金》的评价也不免出现两个极端：好的就会说很好，印象不好的评价非常糟糕，这样的口碑对影院的排片场次不免产生不好的影响。这种评价可能与杜琪峰电影中一以贯之的香港本土特色有关。此前我一直强调港军北上，能坚持香港本土风格的电影创作越来越少。杜琪峰这种不妥协的精神固然值得敬佩，但是我们也不免替他担心。他的电影为了在内地上映，已经多次删减和修改结尾。此时上映的《夺命金》也难逃此种厄运——想看纯正的香港电影，似乎越来越难了。

　　很多熟悉杜琪峰电影风格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夺命金》里的变化。此前很多人认为，杜琪峰在《复仇》之后已经进入了创作上的瓶颈期，《枪火》、《放逐》、《神探》、《复仇》中雷同的桥段重复出现，反复强调江湖道义的没落与杀手的寂寞成为他的母题。但是从《夺命金》强烈的写实风格中，我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尽管依然是群戏的精彩，熟悉的面孔，但是杜琪峰开始玩起了叙事圈套，多线叙事，互相交叉，并行不悖，完美演绎。而且他舍弃了固有的那种全部黑帮火拼的模式，把叙事点落在了大众关注的金融和股票上，这种讲述故事的方式，仿佛让人看到了香港真实的影子。

　　杜琪峰的电影一向都是写实的，但是他的写实着力点一直放在了对香港黑社会的描慕上，这种写实反而具有传奇的特质，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反而距离现实生活很远。但是在从《夺命金》开始，他开始关注香港社会的日常生活层面，进入了小人物和普罗大众的生活，并对这种庸常的灰色的现实进行了不动声色地批判。

　　我个人总有一种感觉，杜琪峰想用这部影片试探人心，试探人们承受的道德和精神底线。换句话说，他是在冒险。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影片的三条线中，何韵诗的那条线最为普通，把她放在开篇也最危险。影片几乎过了三分之一，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兴奋点。而且在“银行推销”的段落中，这种导演与观众对峙的危险达到了一个顶点。坦白而言，何韵诗向阿姨反复推销基金的段落，对观众的审美是一种极大的考验。我们能从中感觉到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即是说，作为银行的工作职员，通过反复和重复的叙说，向阿姨灌输一种“清楚明白”的理念，进而形成一种条件反射的演示，达到一种洗脑的目的。观众通过这个桥段，以一种重复的、单调的审美冲击着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估计大部分观众看到这个部分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甚至都有转身离开影院的冲动。

　　电影中的第二条线是刘青云饰演的黑帮马仔，可以看出杜琪峰在这个部分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把一个过时依然守着江湖道义的黑道人物演绎的十分出色。这是杜琪峰电影中熟悉的形象，但是之所以把这个小角色处理得如此饱满形象，完全是为了反衬后半部分，当他手头突然有了五百万的时候的人性的转变。何韵诗饰演的银行小职员看到有五百万到手的时候，她的动机和目的都很纯粹，也很符合人性的阴暗心理。要知道，每天做着同样的工作，说着同样的谎话，忍受着客户的质疑和谩骂，工作的压力之大，就是当下小白领的真实写照。所以突然有机会吞掉到手的五百万的时候，她的转变合情合理。但是刘青云这个黑帮角色显得更为绝望和悲哀。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角色可以视为杜琪峰以往电影中的经典角色的大蜕变，面对欲望和金钱的诱惑，也不免丢弃道义，选择贪婪。是时代变了，还是杜琪峰变了？我们仿佛从中嗅出一丝不安，杜琪峰在这个角色身上注入了自己的思考，电影之变，在内地市场的诱惑和冲击下，香港本土的电影人该何去何从？这也许就是他想说明的。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大陆版的《夺命金》与粤语版仍然有着不小的差异。大陆版的最后，当身为银行小职员的何韵诗与黑帮马仔刘青云在大街上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这就是粤语版的结尾。但是大陆版非要添加一种“邪不胜正”的虚假意识神话，加上了几行字，两人投案自首云云，让影院的观众笑掉大牙。

　　除了这个明显的篡改外，还有两个部分值得注意。在银行里，何韵诗劝说阿姨买基金，她说“你可以做一份风险评估报告，没坏处的”。这时候，大陆版直接到何继续说“你的这一份风险评估结果……”。而港版，是跳到了另一个办公室，由另一位靓女对阿姨进行风险评估问答。这一段长达一分半钟，就是翻来复去地问阿姨类似的问题。然后才跳回到何韵诗的办公室。

　　胸膛插花，是影片两大暴力场景之一。描述到这个段落时，港版有一个特写镜头，从花头摇到穿过胸膛的刺尖，比较血腥，在内地版自然是删掉了。不过估计审查部门没有想到，只是删掉血腥的镜头并不能解决问题——细心的观众发现了，这个段落中，胸膛被刺，竟然是紫荆花——这个细节很值得玩味和揣摩：让香港人失去港味和本土特色，也许就是那朵紫荆花。

　　这算不算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