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 《九方皋》 纸本设色 139cm x 315cm 1931年 |
对现代形式主义绘画的偏见
在二十世纪艺术中,造型事实上不是一切艺术的基础,也不是现代绘画的语言基础。徐悲鸿所说的"造型"实际上该叫"写实主义的造型",即十九世纪前使用透视、解剖的辅助方法来塑造精确的形象,但这套所谓的"造型"体系不再是现代绘画的重点。
西方的现代绘画是指二十世纪前期的抽象艺术、立体主义、构成主义、野兽派等形式主义绘画。形式主义艺术强调,绘画不再是一种形象的"再现"或者摄影式的仿真。现代形式主义绘画基本上用不着写实主义的透视、解剖、色调等所谓的"造型"体系。
当然,写实主义在二十世纪仍有一定的作用,比如左翼现实主义、宣传画和商业海报、实用艺术设计,以及作为观念艺术的超级写实主义、摄影性绘画等。自从摄影和电影出现,写实主义绘画的语言力量很难再超越现代主义艺术。即使在超级写实主义、摄影图像的写实主义中,绘画的重心也不是"造型",而是绘画与观念、影像的关系。总体上,现代电影、摄影、动画、计算机虚拟视觉,其语言上的丰富性和活力都要超越之前以造型为中心的写实绘画。
徐悲鸿在民国写过不少文章,抨击现代绘画的形式主义以及巴黎画商对现代派的市场炒作。他从未进入过巴黎先锋艺术的圈子,主要在美术学院、官方媒体界结交各方,这亦是建国后美术官员的社会模式。在艺术观上,徐悲鸿主要受文艺复兴艺术的影响,喜欢有精神力量和语言精美的艺术,与此相应,他认为形式主义绘画的精神性和语言技术太差劲。
他看不起立体主义的开山人物塞尚,并撰文揭露塞尚如何出名:塞尚去世后,巴黎画商赴其隐居的乡下找到其遗孀,将塞尚遗作装了一节火车皮拉回巴黎,然后找评论家、记者写文章,在艺术杂志上买版面宣传,塞商的画因此炒成天当时的天价。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当代艺术前些年的奇闻,徐悲鸿不断以此作为抨击塞尚和毕加索艺术的例证。
从对世界艺术的视野看,徐悲鸿的足迹遍及西欧、埃及、印度、俄罗斯、东南亚等(除了美洲)几大文明的艺术胜地。在民国艺术圈,对世界艺术现场涉足如此之广者屈指可数。他还是一个古画及文物收藏家,对中国传统艺术的鉴藏堪称精深。对中外艺术史的知识眼界,徐悲鸿可以说达到了当时国人的巅峰,恐怕现在的艺术家也没有几人能及。
徐悲鸿对西方艺术唯一的认识误区是与巴黎现代主义的擦肩而过,他站在一个反现代主义的角度,抱持对观念艺术、形式主义绘画的偏见。以文艺复兴为理想标杆,他反对形式主义艺术,认为立体主义绘画不仅在精神上轻浮,由于绘画基本功不够,那些画家才使用抽象形式掩饰自己的弱点。这就产生对现代主义的一些误解,现代主义绘画群体确实存在混世艺术家,但亦不乏精神有力之作,只是现代主义精神不同于文艺复兴。所谓绘画基本功,毕加索等人并非底子差才去画立体主义,相反,毕加索的一些写实人物画是相当好的。
对立体主义的偏见,徐悲鸿亦受到五四时期"艺术为人生"的思潮影响。鲁迅在三十年代同样嘲笑过立体主义,认为形式主义艺术于拯救民族危亡和重振国民精神无益,属于资产阶级为艺术而艺术的游戏。这是中国左翼当时的一个误解,立体主义在当时实际上属于文化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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