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海外投资的法律风险

　　央企海外投资的法律风险

　　嘉宾：钱卫清

　　中国人民大学跨国商事研究所所长

　　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除了极少数几个地区之外，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也无论是否愿意，都难以置身于世外桃源。

　　中国企业“走出去”拓展海外市场，早已不是“该不该”的问题了，而是“何时、何种方式”，以及“如何合理、低风险地”走出去的问题。

　　任何的经济活动都有风险，由于海外投资受政治、经济、文化环境差异等影响，风险很多，而且大多都会演化为法律风险。能源资源是各国的核心资源，牵涉到的利益方更为复杂，与资源所在地的关联性也更密切，并因此受到社会的普遍关注。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本来已经完全进入技术操作层面的海外能源投资问题，到了最后一关，却成为资源所在地、所在国的社会话题、政治话题，原本十拿九稳的投资因此而夭折。像前几年，中海油收购优尼科、中铝收购力拓的遭遇都是如此。所以，从法律的角度，如何最大程度地防范各类风险的出现，出现相关风险后，如何把风险减到最低，是所有海外能源投资必须完成的功课。

　　法律就是一道“保险栓”

　　企业“走出去”的形式很多，包括：设立海外办事处、分公司、研发中心；建立海外营销渠道或品牌，设立海外营销中心、仓储中心、产品售后服务中心或者经贸中心（工业园）；以获得海外经营管理团队、营销渠道、市场份额、品牌或者先进技术为目的，进行海外投资（以股权投资或者债权投资形式）或并购；在香港、美国、加拿大、欧洲等海外证券市场融资与上市等。但是否进入、最终以什么样的方式进入目标市场，需要有一个酝酿和衡量的过程。

　　希望“走出去”的企业，对海外市场和企业自身要有清醒认识、深刻了解和充分准备。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企业都有能力和有必要“走出去”，但即使那些有能力、有必要“走出去”的中国企业，也应该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既不要盲目乐观、产生所谓“抄底的心理”，也不应妄自菲薄，丧失商机。

　　企业应当对自身优势和劣势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且进行深入的市场调查、行业分析；要对目标地的法律、政策、文化、商业环境等各方面有充分的认识和了解。在此基础上，先做出要不要投资、要不要进入的决策，再做出以什么样的方式进入、进行投资的决策，然后才在适当的时机，辅之以资金、管理、产品服务、市场销售、仓储物流等方面的配套，展开实际投资活动。

　　前几年，东北某企业欲在南非建立商业网点，得知当地有一商场欲出售，且价格便宜，没有进行细致考察便贸然买下。孰不知该商场位于“土匪窝”，打劫盗窃日日不断，根本不适合投资。结果可想而知，商场无法正常经营，不得不关闭。

　　有些风险可控性很差，例如海外投资者普遍关注的政治风险。比如，利比亚局势直接影响了中资企业在利比亚的投资项目，中资企业损失不可避免，类似风险尤其值得想“开疆拓土”的国内能源企业留意。

　　面对可控性很差和不可控的风险，法律服务远远不像应对纯粹的商业风险那样得心应手。针对前者，法律服务的作用就是一道“保险栓”，只要把风险细节想清楚并反映在合同条款上，相应风险出现，都有说理的去处，该罚款、该仲裁还是该上法院，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但是，对于后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社会无秩序或者政局不稳、政权更迭、民族冲突持续不断，甚至爆发内战或国家分裂的情况下，即使有合同保护，可能也不过是一张纸。但即便如此，法律服务做好了，仍然至少会起到一道“防火墙”的作用。好的法律风险控制，面对不可控和可控性很差的风险，会有提前的应对意见和措施；也会是在某一区域的不可控和可控性很差的局面消失后，恢复权益和保护权益的有力工具。

　　寻求最佳法律保护

　　客观来讲，由于国内的法律法规体系不够成熟、司法执法水平均还有待提升、企业管理体制机制还需进一步完善，我国的企业在对法律的重视程度和法律维权意识方面，与国外知名企业有很大的差距。知名跨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时候，通常是法律先行，法律保护扮演的是“先锋”角色，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但在国内，对很多企业来讲，海外投资都是决策在先，法律服务只是点缀、陪衬和补充的角色。

　　这一情形显然需要改变。仔细观察国内外大型企业的海外收购活动，我们会发现以下区别：中国的不少企业对并购海外的破产企业更感兴趣，认为是在捡大便宜，而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企业，在通过并购拓展海外市场时，更愿收购资产优良、处在行业比较领先地位的企业。这样虽然一时支出不菲，但是具有长远的战略发展前景，因为能够换来活力、人才、市场份额和更多利润。不但美欧企业如此，巴西和印度等新兴经济体的企业在拓展海外市场，也把注意力集中在收购海外优质企业上。但反观我国企业的海外收购，因为收购的通常是海外濒临破产的企业，潜伏大量的管理、经营、法律等风险，最终导致并购企业得不偿失的例子不时有之。

　　收购海外企业是拓展海外市场的有效手段，能够节省企业大量时间和精力。如果中国企业收购海外企业的目的是拥有其固定资产的话，那么收购破产企业不失为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案。但是，如果收购海外企业的目的是为拓展海外市场做准备，那么就应该考虑多与海外优秀企业打交道。毕竟，多种潜在风险引起的亡羊补牢式的投资行为远远不如未雨绸缪更为可取。如果重视法律人士的专业意见，相信不但国内企业海外收购风险会大大降低，而且并购的特点也会发生很大变化。

　　在这方面，由于能源企业在中国企业集群中的突出地位与作用，同时也由于能源领域海外投资的敏感与高风险，我国的能源企业，尤其是大型能源央企，需要做一个表率。企业应学会用法律思维考虑并购问题，在具有强烈法律意识的前提下，构建有效的法律预防机制，寻求法律专业机构提供评估认证和专项服务，制定法律风险或危机的应对、补救、救济机制全方位方案，形成重大风险评估诊断报告。

　　毋庸讳言，由于我国的法律服务队伍发展的历史还很短，同时还由于各国对法律服务的机构或者执业者都有资格限定，单纯依赖我国的法律专业机构和人员，对外投资企业可能无法获得全面的、到位的法律服务。即使如此，也不建议企业直接去找国外的相关专业机构或者人员，而是通过委托国内专业机构或人员以转委托的方式达到类似目的。原因也很简单，对专业机构、人员资质与能力的判断，企业自身的专业性可能会存在一定差距。而且，国内企业“走出去”，还需要获得许多法律许可和支持，这些，国内的法律专业机构和执业者显然会表现得更专业，把他们的法律服务延续至国外法律服务的委托环节，不但有利于国内法律服务与国外法律服务的良好衔接，同时还有利于降低企业在法律服务方面提供的寻找、判断费用以及报酬数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