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石油孙公司陷逆向劳务派遣旋涡 改制或有隐情

　　王金龙、赵锋

　　“抵制派遣、依法维权、同工同酬”。这个标语已经在延长石油延炼综合服务公司(下称“延炼综服”)的办公楼前悬挂了接近一周时间。600余名延炼综服的家属工也在此维权接近一周时间，这一切都源于今年4月13日：当天，陕西延长石油工贸有限公司(下称“延长工贸”)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劳务派遣工作》通知在12月份加紧进行。

　　背靠国内第四大石油集团延长石油，效益不错的“孙”公司——延炼综服不但长期对于600余名职工十分吝啬，而且近期又欲将他们转化成“逆向劳务派遣工”。由此，引发数百名上述职工于12月中旬群体静坐抗议，让该公司深陷劳务派遣旋涡。

　　这也意味，600余名延炼综服的家属工将被劳务派遣，与服务多年的延炼综服没有了直接关系。1987年建立的延炼综服公司，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和这些所谓的家属工明确劳务关系呢？

　　此次维权中的蔡师傅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述了自己的担忧：2011年国务院办公厅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厂办集体改革工作的指导意见”中指出，在未来的5年内将对厂办的集体企业进行股份制改制，难道说，延炼综服本次“瘦身”，是为未来的改制铺路？

　　逆向劳务派遣“惹祸”

　　12月17日下午，气温零下七八度的陕西省洛川县交口河镇延安炼油厂一厂区内，几条“维权”横幅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几个小时前，这里曾聚集一群延炼综服的职工，他们要求“公司给他们同工同酬，取消劳务派遣”。

　　据了解，延炼综服是延长石油下属的延长石油工贸有限公司的子公司，公司主要为炼化公司、延安炼油厂等单位提供油品装卸、卫生清扫、蔬菜供应等后期服务。

　　2012年5月，延长石油工贸有限公司下发《劳务派遣工作实施方案》，要对除了正式工以外的其他职工进行改革，施行劳务派遣制度。此举引发集体工、家属工和临时工的强烈反对。本来身份没解决，收入低、保障少，现在施行劳务派遣，工龄清零，大家感到更没保障了。后在陕西省总工会的干预下，100多名因征地而招收的失地农民集体工的部分诉求得到解决，事情暂告平息。

　　8月中旬，综合服务公司开会学习调资方案，正式工每月平均涨工资680元，而集体工只涨100元。集体工从8月20日开始，在公司门口集体要求解决问题。

　　然而与173名集体工命运不同的是，600余名家属工、临时工依然被强硬地要求和公司解除劳动关系，并被强行终止劳动合同——由延炼公司指定的西安劳务派遣企业——中智西安经济技术开发合作公司与职工签订劳务派遣用工合同。然后，这批被强制劳务派遣的职工再以“劳务派遣工”的身份回到原岗位工作。这种做法被职工认为是违法的“逆向劳务派遣”。

　　综合服务公司成品车间火车装油台多位职工讲道：“本来他们就是延炼公司职工，后来被托管到工贸公司，现在又要被劳务派遣，离延炼公司越来越远。”

　　“一旦和中智西安经济技术合作公司签订劳务派遣合同，我们就被彻底踢出局，今后就是中智公司的员工，和延炼公司再没有半点关系了。同工不同酬就罢了，现如今工作这么多年的单位，无缘无故的要解聘我们几百号人，既没有合理的补偿方案，也拿不出让人信服的解雇理由，我们实在难以接受企业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一位“家属工”对记者说道。

　　“现实中，劳务派遣制工人是目前国企用工制度的普遍现象，他们待遇较低，从事着苦脏累险的工作，并且随时有被解雇的可能，当然，工人也会不断地跳槽换企业。解决这个问题，就像解决城市里大量农民工的市民待遇一样， 需要进行政治体制的改革，需要触动内部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要承担较大的成本。”一位国企退休高管如是说。

　　复杂的职工“标签”

　　据了解，国有企业中的集体工是根据企业生产需要、通过计划内集体用工指标招收的工人，签订一次性劳动合同后，用企业所得支付其劳动工资和福利待遇以及其他相应的社会保障；而国有企业内的家属工，则是企业从解决其企业内的正式职工家属就业和生活的问题出发，因需要临时安排其在企业工作，签订的也是临时用工合同，他除了取得合同规定的工资收入外，不享受企业其他的福利待遇，但可按照劳动法的规定，享受医疗保险、意外保险和养老保险等，家属工与当前企业中广泛招收的合同工相近，他们是不能转为正式工的，企业如果有招工指标，可以优先考虑让家属工通过考核转招为正式工，但没有规定满多少年就必须转为正式工。

　　延炼综服的王亚平对本报记者说，他们的员工身份不同，收入也相差较大。里面有正式工、家属工、集体工和临时工，干同样的工作，正式工每月能拿5000多元，而集体工只能拿1600多元。正式工奖金项目多，奖金高，也能参与分房，而集体工奖金项目少、金额低，也不能分房。

　　王亚平说，他们原来是集体企业，后被托管至延长石油工贸有限公司。如今，国有企业都改制了，“集体工”早就不存在了，他们却从未享受同工同酬的待遇。

　　59岁的综合服务公司成品车间职工张忠信表示，他现在每月能拿1700多元，而正式工是5000多元。

　　延炼综服公司位于陕西省洛川县，始建于1987年，是由当时的延安炼油厂为解决家属、子女就业而创办的集体企业，目前隶属于延长石油集团下属的延长石油工贸有限公司。该公司有职工近千人，在其内部被分为正式工、集体工(主要是失地村民)、家属工、临时工四种身份，其中的家属工是此次被要求转换劳动关系的主体，共约600人。

　　这些职工坚持向企业管理层及上级公司提出“抵制派遣、依法维权、同工同酬”。12月1日至5日，其中的203名职工联合签名，先后向广东劳维律师事务所、陕西省总工会困难职工援助中心、延安市总工会等寻求维权帮助。

　　“我们大多数人工龄都超过10年，现在公司不仅不按照法律规定与我们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还要把我们转为劳务派遣工，而且没有任何工龄补偿，这是为什么？”一位职工说。

　　据记者了解，陕西省总工会困难职工援助中心在接到投诉后，第一时间迅速核实了相关情况。

　　涉及此事的律师张玉林认为，这些职工与公司本已建立了劳动关系，现在却被公司单方终止，并强令与劳务派遣公司签订新的劳动合同，然后再派回到原有岗位工作，这是全国总工会明确反对的、典型的“逆向派遣”。张玉林说： “这是明目张胆地歪曲国家法律，不可思议。”

　　据了解，该企业近期一直以频繁签到、罚款以及“别人都签了，就剩你了，你看你咋办”的警告等方式胁迫职工签劳务派遣合同。与此同时，该公司各级管理人员接到通知，如果完不成转签劳务派遣合同任务，将给予通报批评、罚款、解职等处罚。

　　改制或有隐情

　　1987年成立的延炼综服经过25年的经营，已经由原来的50万元注册资金发展到现在的千万元净资产。

　　虽然在这期间，有大量业务随着企业改革进程，已经被划归到延长石油炼油厂，但现在，仍然是延长石油工贸公司托管公司中赢利最为明显的企业。

　　资料显示，延炼综服2011年的营业额在1.2亿元左右，除去每年上缴给延长工贸的1800万元的托管费之外，净利润接近2000万元。这在全国的厂办大集体企业中属于少有的赢利单位。

　　然而在2011年，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厂办大集体改革工作的指导意见》。该《意见》明确指出，从2011年开始将用3~5年的时间，通过制度创新、体制创新、机制创新，使厂办大集体企业与主办国有企业彻底分离，成为产权明晰、面向市场、自负盈亏的独立法人实体和市场主体。

　　一位来自该企业的中层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延炼综服正是看到了改革迫在眉睫，所以想在改革之前尽可能“瘦身”，让少部分人的利益最大化。

　　按照延炼综服现在的人员构成，正式工74人，集体工173人，家属工和临时工接近700人。如果能够顺利通过劳务派遣的形式将这些集体工和家属工剔除，在将来的改制中按照员工股东化的形式，则意味着现在的74名正式工成为最后利益的获得者。

　　对于该中层人士的上述分析，延炼综服总经理(法人)鲍树雄向本报记者表示，在未来企业或许要面临改制，至于改制的方向，现在我们还不确定，上述人士所阐述的方式也存在可能性，但是最终是要根据企业的发展和上层领导的意见决定。

　　因为，延炼综服公司一方面，受制于曾经的出资单位延炼，既惧怕于延炼不再与该企业签订业务合同；另一方面，该企业在集体制的框架下，也受到其权益所有人——全体职工的制约。所以，无论是集体工还是家属工的利益诉求，延炼综服亦不敢忽视。但改制迫在眉睫，其间积存多年的历史遗留问题(职工身份及待遇问题)如何解决，将是一个疑难。

　　截至记者发稿前，延长工贸方面并没有回复本报有关疑虑，而鲍树雄则向记者强调，经过延安市工会、陕西恒总工会的协调，集体工、家属工的劳务派遣将可以在自愿的基础上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