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商报: 民怨不如一顿饭
江苏泰州的市民围堵了豪华宴请的官员,3天后官员被免职。因围堵中有官员“下跪求饶”的情节,事件显得火爆。
“有图有真相”,媒体上刊出了官员跪在桌子上的照片。官员现场说的话,则有不同的说法,有的报道说是“我今晚错了,请求原谅,做儿子、做孙子都行,请放我走”;
有的报道说是“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也是农村出身的。放过我吧”。官方通报的情况不是这样。泰州市委通报,因执行接待活动相关规定不严,造成较坏影响,免去张爱华江滨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职务。张爱华下跪不是为自己求饶,而是基于建筑安全和现场秩序,跪求现场市民疏散,离开接待地点的活动板房。
对一个事件,官民有不同解释,并不少见。这有时是因为解释中有民间想象的色彩,有时是因为解释中有官方文饰的成分。很多时候,解释是否符合事实非常关键。但就张爱华宴请被围下跪事件来说,下跪时在做什么,似乎不是太紧要。
这一事件充满戏剧性,下跪行为只是其一。官员豪华宴请,在当下风头之际受人关注。豪华宴请被市民围堵,这是另一个劲爆细节。这一细节也被媒体充分关注。豪华官宴近期被规定限制,据传有不少潜伏方式,如移至高档会所乃至私宅。
张爱华在工业园区接待中心豪华宴请,应该也属于豪宴潜伏方式之一,约略类似于在内部食堂里进行。这个宴请为何会被市民发现,市民何以会有如此高昂的热情去围堵一桌豪华官宴,当时发生的到底是围堵官宴还是别的什么,都令人生疑。
《中国青年报》的调查称,围堵豪华官宴只是表面,抗议当地一个污染项目落户并且1200户居民因该项目被低补偿拆迁,这才是实际冲突。市民围堵住了张爱华的豪宴,实际上却非为豪宴而来,他们是去“集访”污染项目和拆迁补偿问题。豪宴或许也是市民的利用机会,但并非他们的实际诉求。不过,对一般人来说,“围堵官宴”在这个时候显然更有说头,这也许是个引起舆论注意的聪明之举。
正是这种差异,使人体味到很深的无奈。市民不满拆迁补偿,不满污染项目,现在都不会太受关注;围堵豪华官宴,才能产生效果。这就像讨薪,按程序去讨薪不仅讨不到,而且谁都不以为然,于是有人跳楼跳桥。跳楼讨薪闹得多了,同样失去效果,还被指为“跳楼秀”,要被打击,于是又有模仿外交部新闻发言人讨薪、跪拜海瑞包公范仲淹讨薪等等。
这个社会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就事而论,是不行的,需要娱乐化的包装,需要指桑骂槐、指东打西式的借代,需要戏剧性的行为和姿态。问题已经呈现出来了,已经充分表现了,都没有用,它必须被表演出来,才能引人去关注,才能有解决的万一希望。这既是社会的劣质化,更是治理的劣质化。
对泰州市民危害更大的,到底是低价拆迁、工业污染,还是一顿豪华官宴呢?一顿豪华官宴用得再多,终究有限,而1200户的低价拆迁以及世世代代被污染所害,都是严重得多的事情。然而,为低价拆迁和工业污染而“集访”,是不足以触动任何人的,而围堵一次官宴,就可以使一个官员免去职务。
对张爱华来说,制造对市民的大危害,自己不会有影响,可能还会有政绩,而一顿酒宴被围堵了却丢了官。权力场上的成败,原不取决于对民众是福是祸,而只在于是否合乎权力体系自身的体统。现在是不许吃喝的日子,你去吃喝被人围住,这就是“较坏影响”,所以要免职;而实施污染项目、拆迁导致民怨,却不算“较坏影响”,因而也不必免职。这是中国式舆论场的特殊逻辑:造成大损害是无所谓的,造成小损害却可能是重要的,要丢官。可以残民以逞,不可以逆拗风头;不必在意民怨沸腾,不可不在意体统。这样的吏治,到底是严还是不严呢?来源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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