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眼光看“引进”

　　新华社消息说，中华书局将正式引进台湾地区高中必选课教材《中华文化基本教材》，并以此教材为载体，与一批全国知名中学共建中华传统文化（高中）教学研究基地，逐步建立面向全国中小学的中华传统文化教育服务体系。

　　中华书局将要推出的这套高中教材的内容，源自《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属于儒家“四书”经典，原汁原味的本民族传统文化，何来“引进”一说？我觉得准确的说法，不是引进教材，而是引进一种情怀和眼光。

　　今年恰逢对促进两岸关系有重要意义的汪辜会谈20周年，我忆起海峡两岸关系协会前会长汪道涵先生去世前三天给自己列的书单：《问学集》、《勃艮第与文艺复兴》、《全球银行学》、《多元化金融集团与金融控股公司》、三联书店出版的《读书》月刊。这仅仅是一张书单么？我看，这就是不折不扣的醇厚、扎扎实实的博雅、与时俱进的睿智。

　　想到早些年海峡两岸还没有“三通”时，我在台湾岛内报刊发表文章，每篇稿子寄达台北，都会接到编辑的回信与稿费通知单。无论是编者的亲笔信还是报刊财务科的来函或签领单，措辞也好，格式也好，让我恍若隔世，仿佛身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的四马路（今福州路），自己身着一袭长衫，碰着同样一袭长衫迎面而来的戴望舒、茅盾或是梁实秋、施蛰存。

　　小时候，在长辈的严格训导下，我也苦读古诗文，那时尚不懂内中涵义，只能死记硬背下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深深感悟幼承庭训的裨益和必要。中华书局“引进”的这套教材底本在台湾使用了60年，现在台湾四五十岁的人对“四书”等传统中华经典内容皆烂熟于心，可见国学和传统文化对台湾民众的滋养，这套教材功不可没。

　　俗话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我觉得这话未必夸张。一部《论语》知天下，光是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断句就可看出历史的变迁。朱熹说：“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到了梁启超那里，将句子断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要把视为“不可”的“民”办个法制学习班。到了施蛰存先生手上，则断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施老觉得这样一“断”更符合“现代化”：“可以使用的人民，不管他知或不知，都不妨由他自己行动，不予干涉。或者说，给他们多一些自由。这就叫"由之"。不可以使用的人民，一般都是无德无才，而好"作乱犯上"的。这种人民，必须一个个调查清楚，记录在案，严加管束。这就叫"知之"。”

　　到了当下这个有新儒学而无新圣人的改革创新时代，我建议中华书局“引进”《中华文化基本教材》加以修订时，不妨将施蛰存教授的这一说法收入其中，在国学选修的课堂之上，如此古文新读，肯定有引人入胜之妙，肯定有含英咀华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