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全球经济复苏进入分化阶段

　　对于全球金融市场而言，刚刚过去的5月无疑又是一个动荡的月份。

　　首先，全球出现了新一轮的降息潮。5月2日欧洲央行在时隔10个月后再次宣布降息，从而欧元区的基准利率被降至欧元区诞生以来0.5%的低位；5月紧随欧洲央行身后的，还有韩国、澳大利亚、印度、泰国、越南 、斯里兰卡、波兰、土耳其、以色列等十多个国家的货币当局，它们也纷纷加入到降息的队伍之中。

　　其次，美联储已经着手准备“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5月22日，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国会作证时称，如果发现美国劳动力市场继续好转，并有信心认为这种形势会持续，美联储可能在今后几次会议中的某一次开始逐步放慢购买债券的速度，但同时他也表示不愿过早地行动。就在伯南克讲话的当晚，金融市场再次上演了过山车行情，当伯南克在开始作证讲话时表示“过早收紧货币政策将导致利率暂时走高，这会带来经济复苏放缓或结束的巨大风险，并且会使得通胀率进一步下滑”，市场一片乐观情绪，相应美股走高，10年期国债收益率走低，黄金大涨，美元走弱；但当伯南克随后关于未来可能放缓购买债券的表态后，美股应声迅速下挫，10年期国债收益率大幅走高，黄金回吐此前所有涨幅并且进一步下跌，美元则迅速拉高。

　　第三，“安倍经济学”面临首次考验。5月23日，日经225指数下跌了7.32%，是2011年3月15日当天股市在地震后暴跌以来的最大跌幅，其间日经225指数期货甚至触发熔断机制而暂停交易，而当天日本的10年国债收益率还曾一度触及1%，美元兑日元的汇率则由103降至100，从而出现日股、日债和日元汇率“三杀”的局面，进而让“安倍经济学”试图通过货币宽松、财政刺激等手段来改善日本通缩的策略受到首次考验，因为日本国债收益率的升幅直接导致日本政府债务成本的上升，从而引发市场对于日本债务危机的担忧，而日本股市的下挫则表明投资者对于“安倍经济学”的质疑，日元汇率的升高则会进一步阻断日本贸易逆差的改善之路。

　　除了上述三个大事件之外，5月份全球金融市场还出现了一些异常变化：

　　例如，除了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因受美联储未来可能调整购买债券计划的影响，由4月底的1.7%升至2.15%附近，其他一些降息国家的债券收益率也没有在本国降息政策影响下出现下降，反而在5月出现了集体上升的局面；同时这些国家的股票市场也没有获得明显的上升，一般意义上的股市、债市的跷跷板效应消失了。

　　还有，大宗商品价格呈现下跌态势。5月，代表大宗商品价格走势的CRB指数由上月末的478跌至472，今年前5个月，该指数已经累计下跌了3%左右（CRB指数是由美国商品调查局依据世界市场上22种基本的经济敏感商品价格编制的一种期货价格指数）；而布伦特原油价格和WTI(西得克萨斯中质原油)价格也分别由年初的117美元/桶、98美元/桶，降至5月底的102美元/桶、92美元/桶；黄金价格更是自“4·12”大跌以来一直处于弱势，还有铜、铝等有色金融价格也处于不断下跌的态势。

　　自此，5月金融市场出现了不好理解的吊诡之处，即全球降息热潮，并没有带来包括债券市场或股票市场在内的金融市场的强劲上涨；而作为与金融资产投资相补充的商品市场也没有因为金融资产投资的减少而出现上涨；同时作为对冲全球宽松货币政策的贵金属价格也出现了深幅调整，对此如何解释呢？

　　当前流行的一种观点是，伴随安倍政府推出的宽松政策，尤其是日元的大幅贬值，已经触发了全球的货币战，而当前金融市场这些不容易理解的变化，可解读为货币战下的乱象。

　　对此笔者的理解是，5月金融市场的变化应该是全球经济逐渐摆脱危机阴影的积极信号，而对于所谓的“货币战”、“阴谋论”这个看似逻辑严密，实则似是而非的解释，恰恰表明持该观点的人没有真正理解经济数据透出的信号含义。

　　笔者认为，自2008年9月15日“雷曼破产”以来，经过近5年的调整和修复，全球经济已经从危机初期的同步化，逐渐行进至分化的阶段：危机爆发初期，包括消费国家、生产国家、资源输出国家、资金输出国家、资金输入国家均出现了经济的大幅下挫，当时大家面临的问题均是如何防止经济走向萧条；如今虽然出现集体降息的热潮，但此次货币当局的集体行动，更多的却是出于各自面临的不同问题，而且金砖国家中的巴西还在5月将基准利率上调了0.5%至8%，像泰国这样出口导向型的国家，降息是为了缓解其汇率的压力，来改善本国贸易；而欧洲央行的降息，则更多是处于对该地区金融环境修复的考虑；澳大利亚作为资源输出国，其汇率已由4月的1.04美元降至目前的0.95美元左右，他的降息更多是出于提高本国投资的考虑。

　　实际上，今年4月，IMF就已经提出了当前世界经济正呈现“三速复苏”的特征，而相对于危机初期各国同喜同悲的局面，如今虽然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但是各个经济体出现的分化局面实际上是全球经济逐步回归良性的表现，而且笔者认为这一阶段也是全球经济由危机向复苏必须经过的阶段，而在该阶段，对于中国而言，外部环境的改善，尤其是美国经济的持续复苏，实际上为我们自身的经济转型提供了空间，如何在保持金融环境稳定的前提下，有步骤、有计划地推进结构调整，逐步实现新一届政府提出的“中国升级版”目标，是我们真正需要努力的方向，而如果遵循“货币战”和“阴谋论”的思路，恐怕只会乱了自家阵脚，失去已所剩无几的转型机遇期。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供职于中国建设银行金融市场部，著有《思考中国：美元逻辑下的中国角色》，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来源：东方早报-上海经济评论

　　作者：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