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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新中国建国后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发生的众多文物犯罪中，在我看来最不可思议的要数唐贞顺皇后石椁被盗大案。而购买那个石椁的美国古董商，归还石椁前曾提过两个条件，一是中方要以捐赠仪式来完成在他看来不太体面的“归还”；另一条则是希望警方不要判处盗墓者杨彬死刑。
上个月底，美国艺术品犯罪专家罗伯特•K•惠特曼（Robert K. Wittman）赴北京出席一场有关他个人传记中文版《追击国家宝藏》（英文名PRICELESS）的新书见面会。在一家名为“单向街”的独立书店里，我见到了惠特曼先生，他并非想象中的酷帅威猛形象，而是一位身材略胖、笑容亲和的老头，可他却是在20年职业生涯中为各国追回价值近3亿美元被盗文物艺术品的FBI功勋探员。
惠特曼种种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在书中已有详尽描述，演讲中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他对于艺术品市场与犯罪之间的关系描述。全球每年的合法艺术品交易市场约有2000亿美元的规模，基于常年跨国追缉罪犯的工作经验，惠特曼认为眼下遭遇艺术犯罪最严重的国家正是像美国、中国和英国等艺术品市场大国，“罪犯都跟着市场走”，换言之，艺术品市场的繁荣程度与文物艺术品犯罪数量成正比。
就在今年的7月4日，法国东方艺术博物馆刚刚遭遇了一起暴力抢劫案，10多件无价的中国高古玉器被罪犯卷走，而事后博物馆工作人员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立即将被盗的文物图片发给世界各国的拍卖公司，随后才通知国际警察总署调查——从侧面也印证了惠特曼的艺术犯罪学观点。
而作为全球新兴艺术品市场的中国，自然也是全球文物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犯罪常用手段也与其他各国无异，多集中为文物盗窃、走私、造假、诈骗。
在新中国建国后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发生的众多文物犯罪中，在我看来最不可思议的要数唐贞顺皇后石椁被盗大案。
2006年，西安警方侦破一起普通文物案件时，罪犯供出了幕后大老板杨彬，警方随即搜查了杨彬的住所，意外地在他的移动硬盘中发现众多唐代古墓内部结构和壁画照片，有些完成勘探尚未盗窃，而有些则已实施挖掘——有一座王侯级规模的墓葬，包括雕刻精美的石椁在内，已被洗劫一空，而整个犯罪过程恰恰被这些照片记录下。但因没有赃物证据，加上杨彬拒不承认，所以警方一时无从下手。
杨彬何许人也，他原先是西安电影制片厂的一位摄影师，在工作之余刻苦钻研各类文物考古专业书籍——多为《文物》、《考古》、《唐研究》一类学术刊物（自然不会是《鬼吹灯》《盗墓笔记》这一类玄幻小说）。在作了充分的准备、调查之后，杨彬辞去西影的工作，开始组建自己的盗墓团队，用十年的时间形成了一个集文物盗掘、倒卖、修复、贩运、走私一条龙作业的特大犯罪团伙。据说他在西安建立的文物修复厂，所有原材料都是从美国进口，文物复原水准超越国内大多数博物馆。由于通讯设备先进，计划严缜周密，杨彬及其团队多年来一直未有落网，直到这个装满了秘密的移动硬盘被警方掌握。
最终，在考古专家介入后，才找到了位于陕西庞留村的这座古墓原址，并确认为唐贞顺皇后大墓——贞顺皇后即武惠妃，武则天的侄孙女，也是唐玄宗爱妃，其子李瑁曾是玄宗宠妃杨玉环的第一任丈夫——在照片比对无误后，杨彬才供认了他的犯罪事实。而此墓中最珍贵的文物正是他硬盘里出现的这个彩绘石椁——由31块雕刻有各种侍女、花卉、灵兽图案的巨石组成，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品相最为完美的唐代帝王棺椁，说是国宝级文物丝毫不为过。
杨彬交代，从2004年5月起，他的团队用了长达一年的时间，从炸开陵墓，到切割石椁，站岗放风到分批运送，才将这个重达27吨的石椁运送到广州，再以100万美元在香港售出。2010年，石椁的买家、一位美国知名古董商最终同意向中国警方归还这件珍贵文物，并永久收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修复过后至今还存于地库，未对公众展出）。
据说这位美国古董商归还前曾提过两个条件，一是中方要以捐赠仪式来完成在他看来不太体面的“归还”；另一条则是希望警方不要判处杨彬死刑。当然，这是后话。
我曾有机会看过被盗掘一空的贞顺皇后墓室照片，空荡荡的墓道里，还残留未用完的炸药包，以及犯罪团伙扔下的矿泉水瓶。而本该出现彩绘壁画的墙壁，也被剥离得一干二净。听考古人员介绍，杨彬当年取走这批壁画的手法也非常专业，从刷桃胶、木炭烘烤到支撑的龙骨架，每个环节都堪称考古发掘教科书。
这也算是个传奇了。
（作者系资深艺术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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