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有着 21 年历史的汇源集团总部,多数员工的工龄都超过10年。他们几乎过着军人的生活,早晨8点钟准时上班,7点30分前后就已经到达自己的工作岗位,中午会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在两次抵达汇源位于京郊顺义的总部时,都还不到上午九点,整个办公区已是一片寂静。“汇聚五洲英才,源通四海财富” 的标语高高地耸立在办公主楼西侧,而那栋会展中心更像是见证了朱新礼与汇源成功的“博物馆”。这里不仅每年要召开经销商大会,也被当作汇源企业文化的一部分被展示。然而,很多信息已然“过时”,或者说那些曾经的辉煌更像是过去时。在产品展厅里,整齐地陈列着大大小小的汇源产品,有新上市的,有成为历史的,亦有夭折的,总之,它们一并被当作“文物”在展示。
在展厅正中央,有一段专为朱新礼设置的“荣誉墙”,但信息也都来自两年之前。如他所言,他一向不太在意那些荣耀,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依然在艰苦奋斗的最佳动力。
闲谈中,他会腼腆地说自己很笨,不会那些流行的运动项目,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布置也极其简洁。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他办公桌背后一排排整齐罗列的各类书籍。他说自己什么书都涉猎,前段时间走访法国,他还让助理给买了林达的《带一本书去巴黎》和《水知道答案》这类神奇的科普读物。最近,他又在读但丁的诗歌。
“汇源的性格更多的像是董事长的性格。”副总裁周红卫如是评价。如同大多数“92派”下海创建的民营企业一样,在创业初期,汇源就深深地打上了朱新礼个人特质的烙印。
周红卫说,公司的管理层连续四年来没有人有过太多休息。“董事长都这么拼,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休息。”他讲起前不久,原本和朱新礼、苏盈福相邀一起远离公司去市区一家饭店吃饭。“说好的绝不谈公司”,但坐下来不到10分钟,三人的话题便全是工作。“在汇源,人人都是工作狂。”
1997年加入汇源的周红卫,曾一路见证了汇源的辉煌与艰难时期。如他一样,多数跟随朱新礼一路走来的高管们对朱新礼都有着格外的崇敬与畏惧。“工作中的朱新礼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认定的事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践行。”
朱新礼的远见和谋略也是目前汇源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企及的,他总会计划多年之后的公司发展路径。拿汇源农业的发展来说,早在2006年,朱新礼便果断地投资了并不被外界看好的密云生态基地。如今这样的宝地不仅难找,且价格直线攀升。“这种魄力不是所有人都有的,一些其他同行企业的领导者,尽管知道上游产业是片蓝海,但仍然没人敢去冒险投资。”周红卫说,即便对后来处于低迷期的汇源,朱新礼也丝毫没有停下“求胜”的步伐。
“大企业的气派,小企业的作风”,是朱新礼的一贯主张。他一向生活节俭,汇源的员工都有目共睹。据说有一次朱新礼出国到机场,同行的下属突然发现老板还穿着公司发的西服,而且西服已经被穿得走了样子。同伴觉得实在不妥,朱新礼才让家人送过去一套西服。
在汇源内部,始终流传着朱新礼管理严格的事例。比如每张纸都是用正反面;开会时谁的手机响了就会自觉受罚在外面站着听会;用餐时,哪桌的果汁饮料喝不完,职位最高的人就要受到处罚。
友善、和蔼、微笑,总是外界赋予朱新礼最多的评价。而一旦涉及工作,下属犯了错误,他却绝不顾及情面:“我会把他批评得眼泪哗哗的。一点都不客气,但有时候批评人过度了,自己又很后悔。”这便是他,仁慈的性格让他不忍心辞退员工,“他希望通过批评教育让员工进步。”
在汇源,员工对朱新礼的评价是6个字:“可亲可敬可畏”。而熟悉朱新礼的人都知道, “越是被他批评的多,就表示越受关注”,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在他身上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事实上,公司有很多厂长和高管都是被朱新礼一路批评着成长起来的。
柔情与铁面在朱新礼身上时刻并存,它们更多的时候像是一把“双刃剑”,指引着汇源前进。说到底,朱新礼是最了解公司“病痛”的人。这些年,他在带领汇源改制、突破市场的同时,也在改写着汇源的企业管理制度。“汇源会越来越成为公众的公司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朱新礼没有丝毫的含糊:“当然,企业越大越会成为公众公司,何况这早已不是我一个人的汇源。”
“整个汇源,朱新礼是唯一的最终决策者,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包括他的亲属、女儿。”一位曾在汇源工作过的高管说。正因为朱新礼长期以来在公司内部形成的“权威性”,也导致下属对他过度依赖,他们很少直接质疑朱新礼的任何决定,“我们都是紧跟着董事长的步伐往前走,跟对人很重要。”在和汇源高管的接触中,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这样的“信任”和“依赖”,他们觉得没理由不去坚信朱新礼的任何一个判断和决策。
但这并非朱新礼想要看到的,在谈及人才培养时,他多少有些失望。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任何一次从内部培养或从外部聘请能够代替他某种角色的人才,“但公司目前确实没有一个能超过自己或者和自己能力相当的人,所以不放心,还是要亲自抓。当然,现在遇到苏总,我认为我找到了,可以松口气了。”
“所以新来的CEO,比我要厉害多了。”朱新礼毫不讳言自己也时常会听到下属们说“董事长太仁慈,心太软”的评价。“现在已经不错了,年龄很大了,改了很多了。”他很难为情地表示,现在还会时常因为一些事忍不住掉眼泪。
“记忆中,因为爱流泪,没少被父亲骂。”回忆过往的片段,他说话的语气会不自觉地放缓。那还是1989年学校组织集体看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当电影播放到农民的苦难片段时,他泪眼婆娑,“当时真的很不好意思,又怕前后左右的同学看到了笑话自己,就忍着,也不敢动。”那年,身为班长的他已过30岁。
小时候的农村生活经历,让他对贫苦农民情有独钟。一直以来,做慈善依然是他事业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他所建的大多数项目都在老、少、边、穷地区,或者能为农民解决问题的地区,哪怕有些项目并不赚钱。
“他很感性,有时候会表现在决策上不够理性,局限性很明显。”一位汇源已经离职的高管曾如是评价。朱新礼并不回避汇源长期以来依赖于他的个人决策较多,在公司谋略层面很难再找到可以与他平头并肩的人才。从早期媒体报道的消息,不难看到这样的评价:“很多决策,只要朱新礼拿定了主意,别人即使不理解,也必须执行。”
但来自公司管理上的问题至今仍是困扰朱新礼的难题之一。由于在汇源,很多决策最终还是由朱新礼一人说了算,但也因下属对朱新礼的“畏惧”,担心找他多了被“嫌弃烦人”,导致很多问题不能及时反映上去,长时间以来,直接导致很多问题如果不是朱新礼每天亲自过问或审批,问题就会被搁置或处理有误。
“但你让我天天问,我又不想天天问。”朱新礼也很矛盾,而这种管理上的诟病,最终还是要归结在公司管理层面。尽管他一面坦言自己并非管理中事无巨细的领导者,但又经常陷入矛盾中,“一旦太放权也是灾难,让很多人拥有权利,有利有弊,如果把握不住,权力太大也是麻烦。但你要是什么都管,精力总会支撑不了。”
如今让他庆幸的是,今后这些“矛盾”的问题已经找到合适的“搭档”来解决。在此之前,朱新礼并不能在公司中找到一个与自己能力相当的管理者,这也是他为何多年来始终亲自抓很多环节的原因。与苏盈福“杀尽官僚”的风格不同,“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使你犯了错误,他也会教育、引导你,把你当孩子一样看待。”而苏总则是另外一种管理风格,是一种契约精神,达成就行,达不成就不行。这种“铁杆”管理方式能否适应汇源,周红卫对此也充满了期待,毕竟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同的阶段需要不同的管理方法。
这些年,朱新礼说,自己一直在做着“有钱的农民”。 “因为没钱,我才不愿意当农民;但因为有了钱,我又想再去当农民。”他开始研习道家、儒家及佛教文化,目的是为了回到最简单的思维方式中。“人从简单到复杂,再从复杂到简单,你才能够享受到活着的意义。”
如今的他,更多的是在追求简单至极的生活,在带领汇源前进的同时也在实现自己的愿望:“那时候,心里是最舒服的,没有任何复杂的想法,因为人的痛苦就是越来越复杂,你走不出来了。但是,当你不为贫苦所压迫的时候,成为一个有钱的农民时,你就享受到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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