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我们都会看到血淋淋的图片,有人在自家屋顶被扔下来,有人被砍断手脚,有人持刀自卫,有人引火自焚。他们是被拆迁户,对抗的是政府、开发商、拆迁队、黑社会。在旧城改造和征地拆迁的持续运动中,强拆从未停止过。它的激烈程度,等于土地产权的“暴力计生”,执行者同样为了利益和任务,面不改色。
在抗拆户中,有一类是“钉子户”,他们坚守不是为高价赔偿,是为了捍卫私权。就算四周高楼林立,繁华似水,他们坚守平房独院,断水断电到无法居住,也不妥协。京城曙光西路曾有坚守八年的钉子户,把新修的八车道双向马路挤剩两车道,他们自称不为天价赔偿,最后法院裁决还是把“占道”房屋强拆了。而在美国,最牛的钉子户老太太不接受百万美元赔偿,开发商只好三面围着她的小房子,建起了凹字形的五层商业大楼。
另一类则是可谈判者,他们抗拒变相没收土地的低价赔偿,但满足赔偿条件还是可以签署拆迁协议的。我在广州住过城中村,村民的耕地早没了,自家宅基地则盖成五六层高的公寓楼,分成一二十个套间出租,靠丰厚的租金生活。所以城中村改造,动到收租公收租婆的“生活来源”,只能一次性补偿上千万或者几套回迁的大产权房。给个小产权的安置楼就强拆是行不通的。
拆迁工程的复杂性,还在于被拆迁户之间的矛盾,被拆迁户与相关利益方的冲突。在一个立场里,你支持维权,物权至上,痛恨强拆者,但在另一个环境里,你又认为抗拆者影响他人生活。比如八车道变两车道的新闻中,有人赞美最牛钉子户,有人因为拥堵希望政府强征。比如一个新小区,在高端洋气的楼宇边,兀自挨着几家钉子户,是开发商没有强拆留下的,新住户却相当排斥,认为钉子户脏乱差,有破坏小区的危险。那么,原住民的权利尊严和新住民的生活质量如何平衡?
在北京坐出租车时,常碰到家在郊区的司机。他们文化程度不高,谋生技能不多,对“安逸”的向往就是:我家还有十亩自留地,听说征地赔偿一亩地能赔五六十万,我有六百万就不用开车了。他们更羡慕城里的拆迁户:听说一个四合院值好几亿呢,拆了移民,几代人吃喝不愁。听到这些,你会觉得人艰不拆的另一面是:拆迁是穷人乍富的中国梦。
等着住进安置楼的村民,也许反感耽误工程的坚守者;等着拿到赔偿款进城买房结婚的村民,也许被拒不签字的抗拆户讨厌。他们对私权的价值换算是不同的,对法治精神的理解也是不同的,但土地一旦失去,就不可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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