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号文”被业界视为规范影子银行的“基 本 法”，为2014年定下基调，这会是中国治理整顿影子银行的关键一年。
聚焦中国“影子银行法”107号文 之1
“107号文”(《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影子银行监管若干问题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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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市场高度发达的美国对影子银行的治理法规《多德-弗兰克法案》可谓痛定思痛后总结经验教训、反复博弈的结果。包括107号文在内，我国制订的诸多重要金融监管规则，无一不深受该法案的影响。107号文有多大程度上借鉴了美国的监管规则，结合中国实际情况又做出了哪些调整？他乡之水，可借清源。特别是，如何借鉴该法规最核心的分业规定，并在多大程度上在中国金融监管上加以实施，应是我国规范“影子银行”立法的下一个关键。
在美国，影子银行被定义为“游离于传统银行体系之外的机构和金融工具”，无银行之名，却行银行之实。正是美国影子银行和金融衍生产品极不透明，产生监管真空，最终导致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
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经过多方讨论，于2010年7月通过《多德-弗兰克华尔街金融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案》，对影子银行进行了规范和治理。
多德-弗兰克法案的立法思想，是防范类似2008年金融危机那样的金融系统性风险再次发生，除了“107号文”之外，我国在此之前制订的重要金融监管规则，无一不深受该法案的影响，一部分直接借鉴《多德-弗兰克法案》，另一部分虽然没有直接借鉴规则，但借鉴其监管思想。
直接借鉴《多德-弗兰克法案》金融监管规定的即有：借鉴其扩大美联储监管职责的规定，2013年8月20日，国务院正式批复同意建立金融监管协调部际联席会议制度，由央行行长担任召集人，扩大了央行的职权；借鉴其设立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的规定，我国在保监会、证监会设立投资者保护局之后，央行、银监会内部均已成立独立的金融消费者保护局；借鉴其要求资本证券化风险留存的规定，央行与银监会2013年12月31日联合发布公告，要求信贷资产证券化发起机构需保留一定比例的基础资产信用风险，该比例不得低于5%；借鉴其将私募基金纳入监管的规定，我国新《基金法》将非公开募集证券投资基金纳入调整范围，并要求私募基金向相关协会履行登记手续，实行自律监管。
聚焦影子银行，《多德-弗兰克法案》将金融监管扩大到资产证券化市场、场外衍生品市场、私募股权基金、对冲基金和信用评级机构等影子银行体系，通过将上述体系纳入监管，以防止发生监管真空或监管交叉，以致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107号文”借鉴了这一点，通过明确中央“一行两会”等各金融监管机构以及地方金融办的监管责任，力求扫除监管盲角和重复监管，将影子银行透明化，达到杜绝金融系统性风险发生的目的。
《多德-弗兰克法案》是为金融监管机构制订规则。该法案给金融监管机构提供了一个制定规则的行动计划，以及金融监管机构制订规则的原则。这与“107号文”的立法形式有异曲同工之妙。“107号文”主要是一部要求金融机构规范影子银行立法的行动纲领：
首先，107号文以比较弹性的方式，规定了区分影子银行的标准：凡是监管不充足的，就是影子银行，哪怕是银行从事的业务；凡是监管充足的，就不是影子银行。影子银行不光是指作为银行影子的金融机构，如信托公司、小贷公司、担保公司，还包括银行内部的“影子银行业务”，如部分理财产品、货币市场基金和资产证券化。
其次，107号文对影子银行监管机构的权责进行了明确。这样，相关监管机构就可以根据文件制订相应规则，避免出现监管盲区和重复监管，更重要的是，为将来问责做好准备。对于跨行业、跨市场的交叉业务，依照金融危机之后国际上央行监管责任加大的趋势，明确由央行监管，并由央行负责影子银行的总体统计，并向国务院报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107号文”提出了具体的监管要求，以“负面清单”的形式，明确禁止的业务范围，即哪些不可以做。另外，要求银行按照“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计提资本和拨备，以提高金融机构抗风险水平。
尽管“107号文”和多德-弗兰克法案的目的都是为了规范影子银行，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但由于中美两国金融发展阶段不同，影子银行表现形式也有不同，所以规范的对象也有所区别。
多德-弗兰克法案主要是规范证券化，证券化产品如按揭贷款证券化(M BS)；证券化发起机构如投资银行、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证券化交易机构货币市场基金和证券化的评级机构，以及建立在证券化证券上的金融产品，如担保债务凭证(CDO )，以及对证券化产品信用的担保，如信用违约互换(CDS)。
而我国的资产证券化还处于起步阶段，金融衍生品市场欠发达，影子银行表现形式与美国不同，主要表现在贷款或类贷款业务，金融业务类型主要为理财产品和同业业务，涉及的机构为信托公司、小贷公司、担保公司和民间借贷等。
就某种意义而言，中国的信托公司相当于美国的对冲基金，理财产品相当于货币市场基金，而通道业务相当于美国的信用违约互换(CDS)，而通道收取的费用相当于美国出售CDS的公司收取的保费。至于按揭贷款证券化，中国由于金融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证券化数量较少。与按揭贷款证券化比较相似的是银行直投债权工具。
最后，笔者想集中笔墨特别谈谈中国对《多德-弗兰克法案》中最实质、核心的“沃克尔规则”的借鉴。“沃尔克规则”实质是对银行进行自营交易的限制。
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认为，商业银行为追逐利润而进行的高风险投资活动，是金融危机产生的根源。“沃尔克规则”限制商业银行进行自营交易，将银行对私募基金和对冲基金的投资，限制在一级资本的3%以内，并将银行业交易限制在以对冲为目的的范围内。
以高盛为例，法案生效后，该机构必须剥离其自营交易部门。高盛的自营投资部门被誉为“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此前华尔街其他投行都以此为典范。但《多德-弗兰克法案》颁布后，高盛的自营交易部门发生了剥离，整个银行系统的风向发生了改变。
此前，我国对于“沃克尔规则”具体规则和思想都没有借鉴，走的是相反的道路。在我国现阶段，商业银行的趋势无疑是混业，对其投资业务并没有限制，商业银行的投资银行部其实就是一个个大的对冲基金— 如果说投资银行如证券公司是鲨鱼，那么商业银行的投资银行部无疑是鲸鱼。
这种情况，与美国上世纪80年代很是相像。1987年，美联储批准花旗银行、J.P.摩根等三家商业银行承销债券，打破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的规定，该法要求严格区分投资银行业务和商业银行业务。中国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是《商业银行法》第四十三条，该条规定，商业银行在国境内不得从事信托和证券业务。但在《商业银行法》未作修改的情况下，由于商业银行可以承销债券，上述第四十三条早已被打破，以致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祁斌最近在中行举行的研讨会上表示，中国商业银行的证券业务从2007年的占比53%到现在的73%，而投行从2007年的高峰一直猛降。这种金融结构极不合理。潜台词可以理解为：商业银行的投资银行业务，在2007年刺激计划后发展太快，挤压了证券公司和股票市场的发展空间。
而此次“107号文”对商业银行混业经营带来的风险予以充分关注。文件规定，银行代客理财资金与自有资金分开，不得购买本行贷款、不得开展理财资金池业务。监管机构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今年1月7日，银监会副主席周慕冰在会议上表示，理财业务改革的关键，是要按照国际通行原则，建立风险防范隔离墙，实现理财业务机构和运营、存贷款业务机构和运营的彻底分离。“作为过渡，当前可在银行内部设立事业部，积累经验。”
事业部虽然不是独立法人，但这种在存贷款业务和理财业务间树立“栅栏”的做法值得赞许。但如何实现存贷款业务与商业银行投资业务的进一步分离，避免银行过分从事自营投资活动，是更为紧迫的事情，在去年6月的流动性紧张中，有关银行的违约风险已显现出来。
所以，如何借鉴“沃克尔规则”的分业规定，并在多大程度上在中国金融监管上加以实施，应该是我国规范“影子银行”立法的下一个关键。
柯荆民(学者，德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前法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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