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县地处重庆市中部、三峡库区腹心地带，浩荡长江，由西南自东北穿流而过，流径88公里，哺育着全县百万乡亲父老。
县城以西53公里，就是忠县的副中心城镇—拔山镇。拔山镇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清宣统三年设拔山乡，办理忠县后乡事宜，目前全镇总人口6万多，幅员面积156平方公里。
陈其玖生于改革开放后一年，父母用出生年份(1979年)的谐音为他取名。1997年中专毕业后，怀揣250元路费，陈其玖只身一人南下广东，从深圳到东莞再到惠州，17年的辗转打拼，他从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干起，到生产车间主管，再到一家年出口贸易额超3000万的公司大股东……马年春节，陈其玖开着年前换购的奥迪轿车，带着妻儿，从惠州驱车20多个小时回乡过年，“最开始在外打工，只是想着挣钱后回家盖房子，2004年新房修好了，那时还真没想过能过上今天的日子。”
18岁少年只身南下闯江湖
陈其玖的老家在拔山镇大梨村陈家湾，在家里四姐弟中排最小，儿时天资聪颖，但贪玩好耍。童年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和三个小伙伴一时兴起，决计徒步北上河南嵩山，“闯少林寺”习武，“结果还没走出拔山镇，就被大人逮了回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八年后，陈其玖再次“离家出走”，只身一人南下广东闯荡，没想到这一“闯”，就从农家子弟“闯”成了企业老板。
1997年5月，陈其玖从万州建筑职业高级中学中专毕业后，被分配至河南郑州的一家建筑公司。彼时，正逢国家宏观调控房地产行业，工地停工，加之南下“打工潮”正方兴未艾，“逢年过节，看到同村打工回来的人穿的、用的的确比我们好，于是就想着也出去闯一闯。”
从忠县拔山镇到深圳石岩镇，他走了三天三夜，“这段路给我的印象太深，一辈子都忘不了。”陈其玖说，当时，他怀揣250元路费和两件衣服，先到忠县县城乘船至湖南岳阳，睡的是甲板底下的大通铺；再从岳阳挤绿皮火车到广州，在车厢过道上坐了一路；到广州后人生地不熟，上了去深圳的“黑车”，结果走到半路被甩下。“走到石岩镇，身上只剩下二十来块钱了。”
从打工仔到企业高管
通过熟人介绍，陈其玖进了当地一家做圣诞树加工出口贸易的工厂，成为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从开机到绑枝再到成品包装，在这里的一年半时间，他把生产线上所有的岗位都轮了一遍。
“那个时候产业工人还很吃香，想在厂里学一门手艺挺难，没人愿意教，怕你来抢饭碗。”陈其玖说，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很多东西多看几遍就摸懂了门道。他还记得，第一个月的到手工资680块，年底遇上赶货加班，几乎72小时没合眼，“那个月领了一千多。”
1999年3月，陈其玖跳槽到东莞一家新办的工厂，还是做圣诞树加工，在东莞的这六年，是他事业的“拐点”，“要是我将来成了亿万富翁，这段经历可以写本书。”
陈其玖回忆，他刚到东莞就当上了组长，一天，车间里用来装半成品的塑料筐用完了，他就带领工人手工作业，将它们一层层叠好，同时把车间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一幕刚好被老板撞见，老板走过来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从此以后深得老板赏识。“只要做事踏实认真，总会得到回报。”陈其玖说。
2000年初，就被破格提拔为车间主管助理，此时陈其玖刚满20岁。但仅半年后，老板找他谈话，说厂里有些风言风语，说他是靠关系上位，没真本事，老板希望他再从组长做起，凭实力让别人闭嘴。
年轻气盛的陈其玖受不了这一突如其来的落差，在事业蒸蒸日上之际赌气辞工。“后来在家想了有半个月，终于明白老板的用意，他是为了打磨年轻人的锐气。”
于是，陈其玖重回这家工厂，本可以继续做组长的他却偏要去一线当普通工人，为了避开以前的熟人，他主动选择上夜班，还刻意剃了个光头，“从此削发明志，拼命干活”。因工作业绩有目共睹，仅过了一周，就被老板调到样品开发组做组长，半年后，坐上了车间主管的位置。
“经过这一番大起大落之后，整个人成熟了很多。”陈其玖说，那段时间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天都想着货怎么出、工人怎么安排，“因为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证明自己，才对得起老板。”后来，他又从生产一线调到产品开发等多个部门任主管，几年下来，摸透了这一行业从订单接洽到生产出货、产品研发和品质管理等一系列环节，在业内小有名气。
2006年9月，一个惠州老板要投资办厂，向陈其玖抛来橄榄枝，聘请他为源泰森实业有限公司经理，全权负责这家新开的圣诞树外贸公司。
2009年底，公司扩大生产后建了新厂，老板将原来的工厂转交给他的亲戚和陈其玖共同打理。目前，这家高峰时期拥有200余员工的小型加工企业去年出口贸易额超3000万元，陈其玖持有公司40%的股份。
计划五年后回乡谋发展
尽管事业有成，但陈其玖并没有在外地“生根”。妻子是湖南人，是他在深圳打工时结识的“工友”，夫妻俩育有两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刚满一岁。他除了在老家县城购置过一套商品房外，没有在惠州买房，“虽然每年都在这边看房，但总下不了决心，思乡之情是最大的阻碍。”
陈其玖说，自己不靠买卖房产挣钱，所以买房就意味着安家，“在那边买房，异地他乡，左邻右舍都不认识，逢年过节也没个气氛，况且父母还在老家，每年也都要回来。”
“那里只是一个打拼事业的地方，即使事业再成功，但根永远在老家。”他坦言，自己从未想过在惠州安家落户，计划着五年后当小儿子读小学时就回家乡发展，“哪怕做点小生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足够了。”
乡问·同题
Q：你觉得故乡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A：房子多了，修得也越来越漂亮，过年时的小汽车一年比一年多。
Q：对故乡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最担心故乡未来哪方面的发展？
A：最希望有大型企业来家乡投资。最担心家乡未来的经济发展。现在公路两边的房子看上去修得很好，但除了过年，平常根本很少人住，春节一过，整个乡镇就剩下老弱病残。对拔山来说，说难听点，根本没有实体经济作支撑，拉动城镇经济的发展主要靠本地年轻人在外打工挣钱后回来消费，自身缺乏“造血”功能，当务之急是招商引资，特别是引进大型企业。
再就是民风变了，人与人的攀比心太强，乡民爱打牌、爱赌博的风气越来越坏，感觉现在人越来越懒了。
Q：故乡什么事物最能寄托你的“乡愁”？
A：以前住过的老院子、老房子以及屋后的大竹林。每年回家，看到那片大竹林，就想起小时候，那时热闹非凡的陈家湾如今只剩一户人家，感慨万千。
乡情·手记
农民若能在本地打工哪里还会有“乡愁”？
老家的大院子原是地主的家产，1953年贫下中农翻了身，老院子最西边的三间屋就成了我家的祖宅。
上世纪90年代，村民们陆续迁往3公里外的集镇上，或沿省道盖起了两三层楼高的砖瓦房。新房大量兴建的背后，正值内地农村“打工经济”的勃兴，许多农村家庭背井离乡外出打工，为的就是早日还上建房子时的欠债。
近年来，农民们建房的热情似乎有所减退，转而在镇上或者县城购买商品住宅房，依靠的仍是打工收入。买房之后，农村户口可转为城镇，为了解决孩子上学等问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家乡寻求发展的机会。
陈其玖说，现在家乡的80后、90后，很少再有像他当年一样南下打工的，转而在县城或者重庆市区就业，他所在的外贸公司三年前开始面临招工难的问题，“以前打工，没有熟人担保根本进不了厂，如今是没人愿意来。”
我想，这也许就是近年来城镇化的结果吧。传统的村落的确在逐渐消失，但在我的老家，这种消失更多的是社会阶层自然流动造成的。农民变为市民，但离土不离乡，正如陈其玖所期盼的那样，等将来家乡也有了大企业，他就不用在外打拼，那时怎会还有“乡愁”？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金可镂
专题统筹：陈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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