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暗物质的学名叫存量估值效应。按照现有的方法，国际收支只统计当期发生的国际经济交易，不统计前期累积下来的资产负债存量的价值变动。后者就是存量估值效应，源于资产价格和汇率的变动。存量估值效应本质上是一种投资收益，国际收支平衡表内的投资收益相当于国际投资的利息，存量估值效应相当于国际投资的资本利得，是表外的投资收益。由于它不体现在表内，但可以通过国际投资头寸表、国际收支平衡表相关数据计算出来，美国经济学家借用物理学名词将它命名为经济暗物质。
经济暗物质是美国巨大的国际经济利益。1986年美国成为对外净债务国，对外资产一直小于对外负债，然而在1986～2012年，其资产相对负债的增值即经济暗物质高达46467亿美元。特别是进入21世纪，随着全球化趋势的深化，出现了金融逐渐主导全球化的新特征，各国尤其是美国对外资产负债规模不断扩大，经济暗物质也随之越来越大。2000～2012年，美国经济暗物质高达38287亿美元，占美国成为债务国以来经济暗物质的82.4%。
经济暗物质是美国平衡国际收支的重要手段。美国国际收支确实存在很大的贸易和经常账户逆差，但美国对外净债务并没有与之等量增加。1986～2012年，美国国际收支逆差产生的新增债务累计85723亿美元，但对外净债务实际只增加39256亿美元，超过一半以上的逆差被经济暗物质抵销了。在2004～2007年的四年里，美国贸易逆差累计31120亿美元，经常账户逆差累计28810亿美元，但对外净债务反而减少了2978亿美元，这因为美国有高达29572亿美元的经济暗物质，超过了表内的国际收支逆差。美国一直有意疏忽表外的经济暗物质，片面强调其表内的贸易和经常账户逆差，提出全球失衡的概念，进而要求其他国家在所谓全球再平衡中承担更大的责任。
经济暗物质也是美国在全球“剪羊毛”的工具。2004～2012年，美国对外净债务累计235530亿美元，但是其经济暗物质累计32800亿美元，加上国际收支表内12667亿美元净投资收益，综合投资收益累计45467亿美元，净债务的收益率高达19.3%。也就是说，美国人使用他国资金不仅不付息，反而要收取保管费，每100美元对外净债务给美国带来19.3美元的好处。
经济暗物质和“剪羊毛”是美元霸权的结果。事实上，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和华尔街对全球金融的控制力，共同构成美元霸权，给了美国从全世界攫取财富的机会。2012年底美国对外负债255015亿美元，其中216376亿美元是在全球购买资产形成的主动负债。一方面美国主动在全球配置实际资产，形成对其他国家的负债，另一方面其他国家不得不在美国持有低收益的货币性、金融性资产，巨额外汇储备就是表现之一。种种迹象表明，美元霸权越来越具有货币殖民的倾向。
其他发达经济体不是美国“剪羊毛”的对象。而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经济开放程度也较高的新兴市场国家才是美国“剪羊毛”的主要对象。金砖国家的情况很有代表性。2004～2012年，中国对外净债权从2764亿美元增加到17364亿美元，累计对外输出净储蓄106096亿美元，但期间表内投资收益累计为-2011亿美元，经济暗物质累计为-3917亿美元，净资产的收益率为-5.59%。也就是说，中国对外输出100美元净储蓄，不仅收不到利息，还要倒贴5.59美元的保管费。造成这种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经济结构和全球治理问题。俄罗斯的情况也很糟糕。南非、印度等两个金砖国家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没有成为“剪羊毛”的对象。
国际经济治理必须改革。经济暗物质和“剪羊毛”反映了国际经济秩序的不合理、不平等，美国主导的国际规则制定不是基于全球的利益最大化而是美国的利益最大化。关于全球治理改革有广泛共识，但还不现实。2008年美国的次贷危机演变为国际金融危机，给世界带来灾难，要求改革国际经济秩序的呼声越来越强烈，美国也不得不作出让步。然而，五年多过去了，全球治理变革进展缓慢，甚至没有实质性变化。
新兴市场国家是现有秩序的最主要受害者，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在全球治理变革难以推进的情况下，加强新兴市场国家的南南合作，构建区域性、集团性治理框架，不仅有助于维护和实现新兴市场国家整体利益，同时也是撬动全球治理改革的着力点。当前，中国要发挥区域性、集团性治理的建设者和领导者作用。过去几年中国提出了很多很好的建议，也得到有关国家的积极响应，需要进一步做的是将这些建议落实好，实现区域性、集团性治理的制度化。丁志杰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校长助理兼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金融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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