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对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的调查报告
采写/本报记者 陈新伟
策划/ 范海江
两会前夕，雾霾影响国土面积七分之一，重雾霾面积81万平方公里。
今年初长时间大面积重雾霾污染天气，使得雾霾污染问题成为举国关注的民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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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指出，雾霾天气范围扩大，环境污染矛盾突出，是大自然向粗放发展方式亮起的红灯。要“出重拳强化污染防治”，“像对贫困宣战一样，坚决向污染宣战”。
而治理雾霾污染，钢铁、水泥、电解铝等行业污染首当其冲，压缩这些行业的过剩产能已是必然。
去年10月，在《国务院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中，明确要坚决遏制产能盲目扩张，并针对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和船舶等五个产能严重过剩行业“分业施策”，并提出未来五年压缩钢铁产能总量8000万吨以上。
然而，日前《中国产经新闻》记者通过对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环境污染问题的调查后发现，隐藏在钢铁企业背后的地方政府GDP考量，主管部门与企业的利益纠葛等因素，使得压缩钢铁过剩产能阻力重重。
钢铁企业的直白污染
钢铁业的生产过程是化学、物理的变化过程，对环境污染严重，被列为污染危害最大的三大部门（冶金、化工和轻工）、六大行业（钢铁、炼油、火电、化工、有色金属冶炼和造纸）的首位。钢铁厂对大气环境及周边地区最大最直接的影响是粉尘(烟尘)排放，另外还有废气和废水。
日前，记者在山西省新绛县调查采访有关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下称高义钢铁公司）的污染问题时，也看到和了解到相关的情况。
远远望去，记者看到高义钢铁公司厂区红黄白黑等各种颜色的烟雾四处冒起、飘散；在高义钢铁公司大门北边围墙外，一个井口正在向外冒着乌黑的污水，流出的污水正在向附近的农田漫流。
而当记者向一位自称张姓的高义钢铁公司炼钢工人提起环境污染问题时，该工人苦笑道：“钢厂不污染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要不是为了这份工作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整天被笼罩在烟尘中。”
在离厂区一公里远的狄庄村，记者走进一狄姓人家，聊起高义钢铁的污染问题，狄家女主人拉着记者说：“你看看我家的窗户台，这是早上我刚打扫过的，现在刚到中午，却又是一层厚厚的黑色尘灰。院子里晾晒的衣物，等晒干了还得好好拍打一番，要不然全都沾满黑色灰尘。”
另一家吉姓村民说：“这还是白天，到了晚上，我们就只能待在家里，黑黄白几种颜色的烟雾一会停一会又冒。你看看我们这树上的树枝都成了黑色的，地里的庄稼就更不用说了，进去就是满身灰，地表全是黑漆漆的，只有翻起下面的新土才能看到黄土。”
高义钢铁产能“逆势增长”
其实，作为钢铁产能大省的河北、山西两省，此前已经先后为压缩钢铁产能做出了相关规划。
资料显示，在今年2月23日，河北省统一部署，在唐山、邯郸、秦皇岛、邢台、张家口等5个设区市，集中拆除15家钢铁企业高炉16座、转炉3座，压减炼铁产能671万吨、炼钢产能149万吨。通过这次集中行动，每年可减少煤炭消耗406万吨，减少二氧化硫排放9700吨、烟粉尘排放7000吨。这是该省自去年11月以来，第二次开展“周日集中拆除行动”。
河北省副省长张杰辉在唐山现场指挥拆除工作时曾表示，这次河北集中拆除的设备中，不属于落后产能的400立方米以上高炉有7座，这一举动进一步向全省钢铁企业释放了化解过剩产能的强烈信号，也彰显了河北省委、省政府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和大气污染防治的坚强决心，为确保完成今年压减粗钢1500万吨的目标任务奠定了基础。
据悉，到2017年，河北省的目标是压缩钢铁产能6000万吨。
同样，压缩钢铁产能在山西省也有动作。
据山西当地媒体报道，2013年12月初，为积极有效地化解钢铁、焦化、水泥、电解铝等行业产能严重过剩矛盾，切实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实现山西省经济转型跨越发展，根据《国务院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国发[2013]41号)精神，山西省人民政府印发了《关于化解钢铁焦化水泥电解铝行业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实施意见》。
《实施意见》指出，化解产能过剩矛盾，落实国家产业政策，充分发挥市场机制作用，“消化一批、转移一批、整合一批、淘汰一批”过剩产能。
然而正是在国内各钢铁大省按照中央要求压缩钢铁产能的大趋势下，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新建的两座高炉却于前不久先后试投产。
资料显示，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是集选煤、采矿、选矿、炼铁、炼钢、轧钢、进出口贸易为一体的跨区域经营、跨行业发展的综合性企业。现已具备160万吨洗煤、100万吨焦炭、330万吨生铁、300万吨钢坯、200万吨高线、100万吨盘螺的生产规模。公司拥有炼铁高炉四座，分别为：2x630立方米、2x1380立方米。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高义钢铁二期炼铁项目投资15亿元。主要建设两座1380立方米炼铁高炉及其配套设施。
在高义钢铁公司厂区内，该公司工人张某对记者说：自己就是炼铁工人，新建的3号、4号高炉都是1380立方米的。其中3号高炉于2013年8月开始投入生产，4号高炉于2013年11月投入生产。后来记者在与另外几个工人的接触中，也得到同样的说法。
而对于高义钢铁公司3、4号高炉的试生产开始时间，绛县环保局和高义钢铁方面却是和炉前工人有着不同的说法。
新绛县环保局监察大队柳大队长和高义钢铁公司孙总均向记者介绍说，3、4号高炉是2014年1月份才开始试生产的。
新绛县环保局监察大队柳大队长向记者介绍，监察大队平时对高义钢铁公司一直严格检查，前不久还对其进行了处罚。
柳大队长向记者提供的“（新环）罚字（2014）第1号”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高义钢铁公司违反“建设项目环境管理条例”第二十八条，罚款5万元。处罚理由是未按环评要求建设环保设施。
据介绍，新绛县环保局在对高义钢铁检查时也没有看到上级环保部门对高义钢铁3、4号高炉准予试生产的相关批复。
既然没有准予试生产批复，那么高义钢铁公司的新增高炉是不是属于违法生产呢？
看不见的阻力
高义钢铁公司在环保建设设施不达标，并且在没有获得上级环保部门准予试生产批复的情形下就开始生产。尽管当地环保部门对此给予了一定的经济处罚，但是事实是：高义钢铁公司的两座新建高炉已经投入使用，各种浓浓的烟尘和生产废水在不断地向外排出。
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地方环保部门是否涉嫌以罚代管？
据高义钢铁公司孙总介绍，新绛县每年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来自于该企业。
在今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环保部前副部长张力军在接受《经济参考报》采访时表示，环境保护的最大压力，是来自地方政府追求GDP的冲动。“为此，从上到下，要形成独立的环境监管、行政执法和环境信息公开、社会监督体系，破解抵制环保的地方保护主义”。
在新绛县采访过程中，记者还了解到另外一件蹊跷的事情。
记者在采访新绛县发改局时，该局李副局长介绍到，高义钢铁公司的2x1380立方米炼铁高炉项目不是山西省发改委审批的，经查询得知是山西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批复的，并提供了“晋经信投资函【2013】229号，山西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关于山西高义钢铁有限公司通过淘汰落后产能置换实施技改升级项目核准的批复”。时间是2013年6月5日。
高义钢铁公司的2x1380立方米炼铁高炉项目为什么是山西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批复，是否需要山西省发改委审批，背后是不是也存在部门间的利益分配纠葛？
针对高义钢铁公司存在的环保问题，记者来到新绛县政府，见到了主管环保工作的的杨副县长。杨副县长表示：我们对这家钢厂的环境污染情况也很重视，前一段还为此专门召集环保部门开了会。如果仍然出现类似情况，坚决查处，绝不姑息。
解决产能过剩，无疑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但要从根本上解决产能过剩，就得让地方政府摆脱ＧＤＰ挂帅情结。正如今年两会上某代表所言，淘汰落后产能，核心问题就是打破利益藩篱，严格把好环保关、能耗关，该淘汰就坚决淘汰，不能姑息。在公平竞争方面，政府要严格执法、公平税费、健全社会保障体系，让先进生产力的竞争力充分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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