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唱多楼市的隐含逻辑
顾骏
最近,住建部住房政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顾云昌在一次论坛上说,“现在有些人认为:房价一定要暴跌,如何如何。可实际上,我认为,房价暴跌只是一种妄想。”
专家谈话理应有专家的“范儿”,如果认为对方的观点没有价值,自然不用自贬身价,屈尊反驳;如果认为还有商讨余地,那就不应该贬之为“妄想”,因为同“妄想”的对话肯定离不了“妄想”太远。
顾委员认为,“从国际上看,房价大幅下跌与城镇化率有关。当一个国家城镇化率超过60%的时候,房价大幅下跌就可能发生。美国房价波动的时候城镇化率超过70%;日本房产泡沫破灭是因为城镇化率超过67%;欧洲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城镇化率超过65%。现在就中国城镇化率来看,楼市崩溃点还很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少中国专家都染上了一种毛病,随意使用国外的例子作为解说中国的标杆,由着个人需要,顺着用,倒着用,但“万变不离其宗”,始终不违背“唱多中国”的原则。前阵子有专家说中国还有20年甚至30年经济高速发展时,强调的是国情优势,一切外国经验都不足以解释中国的未来。现在顾委员谈房价时,又拿着国外的城镇化率说事,完全不用考虑,世界上哪个国家在达到当下中国城镇化率时,房价涨得像现在中国一样高,房子造得像中国一样多,国民收入与房价之比像中国一样离奇。谁要把如此做派称之为“科学探讨”真会被人认作“妄想”。
无独有偶,在刚刚闭幕的全国两会期间,针对市场关于中国楼市崩盘、三线城市领跌的说法,全国政协委员、住建部副部长仇保兴回应称,三线城市房价在每平方米三五千元,“这是成本价的水平,还能崩到哪儿去?”好像生活在市场环境中,却从来不知道,任何商品只要“货到地头”,价格主要取决于供求关系,对于过剩的商品,无论成本价如何合乎情理,消费者不光顾,跌个没完的情形天天都在发生。仇部长如果因为不上商场购物,所以不知道,那只要在业务范围,搜索一下历史上发生过楼市崩盘国家当时的数据,就不难知道有多少房子直接跌到了开发商的成本线以下,让他倾家荡产。在今日国内的一些“鬼城”,连开发难以为继只好中途撤资,烂尾了之的都有,贴本销售又有什么不可想象的?
同样,当被问到大城市的高房价会不会成为阻碍城镇化因素时,又一位住建部副部长齐骥说,“房价比较高的城市,农民怎么买得起房的问题,可以分两步说。当然会有一部分富起来的农民进城,他们不用你操心,你买不起的房子,他恐怕都买得起。”虽然后面谈到了农民工进城可能承受的房价压力,但副部长借富裕农民的购买力说事,表达的仍然是“房价不足忧”的“自信”。
毫无疑问,农民中肯定有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他们购买力惊人。只是在当下宣传的城镇化中,他们代表多大的购买力,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支撑远远脱离户籍市民购买力的高昂房价?如果城里人承受不了,农民却毫无怯色,那岂非证明今日中国已不存在饱受诟病的“城乡二元结构”?
住建部的官员和专家一说到房价高或者因为过高而可能暴跌时,就会忘记了常识甚至忘记了专业探讨的规范,有其难言之隐:正是当下楼市前景不明,购房者踌躇观望,崩盘的声浪逐渐升高,逼得住建部人员纷纷出马,频频唱多都顾不上逻辑是否成立。
其实,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住建部官员说什么,而是类似担忧会不会影响国家决策,令刚刚起步的经济转型和配套改革,重新回到被房地产绑架的老路上去。证监会[微博]最近放行了房地产上市公司的融资,A股市场上房地产、银行、钢铁、水泥等或者产能严重过剩,或者债务风险潜伏的行业闻风一起大涨,股价的抬轿者希望传达的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信息?
心理学上有一个实验,让囚徒面对一扇紧闭的大门,不开门出去,就得死,打开却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结果囚徒选择的几乎都是宁可死,也不开门,因为不确定的危险比确定的死亡更可怕。在中国,楼市走到今日,已经成为如康德所说的“自在之物”,牵引着经济乃至整个社会的牛鼻子,走向一个谁都知道不可收拾的结局。但从官员到专家,许多人都宁可追随之,而不愿意面对现在挤破房地产泡沫可能出现的局面,哪怕它肯定不会像听任泡沫越涨越大最后爆炸那么危险。
作者为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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