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比特币的风险及监管建议

　　货币的演化与经济发展是相适应的。互联网经济创造了新的经济模式，势必催生新的货币形态，比特币就是在互联网条件下货币的一次变异。目前，互联网货币还处在发展的初期，比特币的成熟面临着诸多风险，其中监管不确定性是最大风险，须采取相应政策措施，强化监管，并持续跟踪研究。

　　《博鳌观察》 作者：谢平 石午光

　　在媒体持续、热情的关注下，比特币的美元价格从去年年初不足10美元，一直扶摇而上，一度超过1100美元；随后，受到加强监管和交易平台技术问题的影响，其价格迅速回落，并持续动荡，见图1。

图1：比特币价格波动（从2013年2月至今）

　　“奇特”的比特币引起了人们很多的争议，其中许多都与货币相关,并延续了上世纪末以来关于货币理论的主要问题, 包括货币本质的探讨、非主权货币发行、新技术对货币供给理论的挑战等等。尹龙在《网络银行与电子货币》一文中曾对这些争议进行精彩的阐述。

　　同时,比特币也给人们带来一些新的思考。比如，相对于现有货币，比特币的创新之处在哪？比特币是不是一个完整的货币方案，它对于我们设计新的货币，甚至新的世界货币有哪些借鉴？比特币的发展面临哪些风险，如何制定我们的政策？

　　比特币还不是一个完整货币解决方案

　　我们认为，比特币可以被认为是互联网条件下货币的一次变异,它为我们设计新的货币方案提供了一些有益的参考。

　　首先，比特币是世界上第一种数字加密货币。它由计算机程序产生，在互联网上发行和流通。比特币最大的创新是构建了一个不依赖于现有银行体系的分布式电子支付系统，见图2。用户可以点对点完成交易，支付活动相对便捷、及时，它可以节约传统银行支付高昂的交易费用，这一特点与我们《互联网金融三要义》文中提到的互联网金融模式不谋而合。

　　同时，由于比特币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货币，很容易跨境流动，适合于跨国支付。类似比特币的数字加密货币或许在未来众多的货币形态中能有一席之地。JP摩根最近也在申请一种相似数字货币的专利。

图2：分布式支付系统示意

　　其次，比特币为我们如何规范货币发行纪律提供了新的思路。从黄金过渡到国家信用货币以来，货币发行纪律一直为人们所诟病。严重的通货膨胀吞噬了人们的财富。一种解决方案是强化中央银行的独立性，增强货币政策的透明度。哈耶克的解决方案是支持发行私人货币，通过竞争约束货币发行。比特币是一种新思路，没有中央银行，通过电脑程序建立透明的货币发行机制；另外，通过分布式支付特征将货币发行和支付中介分离，进一步强化货币发行纪律。也有一些研究建议通过修改计算机代码重新设定比特币的发行数量，或者让它遵守一定的增长规则,以克服黄金货币方案的紧缩问题。

　　比特币还不是一个完整的货币解决方案。最大问题是它缺乏稳定的购买力。由于没有特定的发行主体，也不像黄金等贵金属一样具有作为商品的内在价值。比特币的价格稳定性存在很大疑问，这严重限制了比特币的流通和发展。在价格不稳定的条件下，比特币的跨期交易很难进行，基于它的金融产品和交易也很难出现。因此，比特币还需要新的机制设计。目前，设立比特币基金，可以视为稳定比特币价格的一种尝试。另外，比特币的交易和储蓄特征也值得关注。根据以色列研究者的分析，比特币分布高度集中，97%的账户只持有少于10个比特币；从比特币产生至今，大部分比特币并没有参与流通，它们被转入特定账户后，就从流通中消失了。价格的稳定性和持有者的交易和储蓄行为将对比特币未来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监管不确定性是比特币发展面临的最大风险

　　比特币的成熟面临着诸多的风险。比如，比特币的发展面临技术风险。2月,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Mt.Gox受到黑客攻击，暂停了取现服务，比特币价格暴跌50%。Mt.Gox因为此次攻击损失惨重，或已破产。另外，与比特币相似的虚拟货币层出不穷，包括Litecoin，Peercoin，Primecoin等，这些新型货币将与比特币竞争。

　　监管不确定性是比特币发展面临的最大风险。大多数国家都宣称高度警惕利用比特币从事洗钱、恐怖主义融资等非法活动。除此之外，各国仍有差异。德国财政部承认比特币为“记账单位”，具有结算功能，但不能充当法定支付手段。中国、印度等国家不认可比特币货币的法律地位，但基本认为比特币可以作为特殊虚拟商品进行交易。俄罗斯、泰国采取了比较严厉的管制。俄罗斯政府近期宣布禁止比特币作为卢布的并行货币在境内交易。美国的态度值得关注。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宣称，虽然虚拟货币会带来法律和监管上的问题，但虚拟货币或许有长期的希望，特别是如果它能建立更快、更安全、更有效的支付系统。2月，美国加州众议院通过AB129法案，提出：各种形式的另类货币，比如电子货币、积分、优惠券或其他有货币价值的事物，在用于商品和劳务购买或支付时，不属于违法。此法案若生效，将为比特币在加州合法化铺平道路。

　　比特币等虚拟货币迈向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建议采取如下政策措施，在强化比特币监管的基础上，持续跟踪研究。

　　第一、长时期无须认可比特币货币的法律地位。货币是对一般等价物的信任关系。从美国官方近期一份调查来看，目前还没有国家认可比特币货币的法律地位。一个新生的货币形态要走向成熟，需要满足最低技术要求，有好的机制设计，需要市场的培育和发展，相应政策制度，包括法律、税收等政策制度的完善也必不可少。比如，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税收就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涉及比特币的法律定位、税种、税率等等。由于比特币的匿名性很容易避税，税收征管也是一个难题。总之，如前文所言，比特币还不是一个完整的货币方案，也面临很多风险，它的成熟尚待时日。判断比特币的未来可能为时过早。

　　第二、加强对比特币的监管和消费者保护。比特币的匿名性使它容易被用于非法活动。可以加强对比特币交易所的监管，强制其实施反洗钱规定。比特币在互联网上流通，容易进行跨国交易，需要加强各国监管合作。同时，由于分布高度集中，比特币价格容易被炒作，应加快比特币作为特殊虚拟商品的相关法律问题的研究，维护好消费者权益。

　　第三、加大对互联网货币的研究。以网络社区货币、比特币为代表的互联网货币值得重视。货币的演化与经济发展是相适应的。互联网经济创造了新的经济模式，势必催生新的货币形态。我们认为，互联网货币将广泛用于网络经济活动，人类社会将重回中央银行法定货币与私人货币并存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