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的最新消息显示,德国已经派出警察恢复边境控制,限制难民的涌入。与之前的高调欢迎相比,德国颇有点“前恭后倨”的意思,这在世界各地都引发轩然大波,许多人更是嘲笑德国之前的伪善。
国人由于历史文化的关系,习惯于从现实主义权力政治角度去考量、评价国际问题,往往能够一眼洞穿西方式的伪善,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是运用在当下的德国,一定要谨慎,必须意识到:德国还真不是伪善。
德国只是代表了整个欧洲的进化和欧洲的尴尬:高尚的良心政治面对残酷的现实,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叙利亚处于亚洲大陆西部、地中海东岸,与欧洲的希腊群岛,只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然而叙利亚跟欧洲,却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简单说来,世界体系由三个不同的层次构成。叙利亚内乱,说明其正处于一个弱肉强食的“达尔文世界”;德国所在的欧美集团,却是一个基于道德和信任的“康德世界”,或者被称为“威尔逊世界”。两个世界简直有天壤之别。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是若干主权国家相互角力竞争的层次。
国家之间的安全基于道德、信任和友谊,而不是基于权力的平衡和均势,这听上去有点天真幼稚。确实,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当美国总统威尔逊基于康德的“民主和平论”提出这种主张的时候,欧洲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无不嗤之以鼻。
但两次世界大战的残酷教训,终于使得威尔逊的思想部分变成现实:在以北约为核心的欧美国家内部,康德式友好和平已经实现,国家之间互不设防,而且感情、道德、人权等在国际关系中成为越来越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因素。
告别战争实现永久和平是人类有史以来的古老梦想。欧美集团的集体安全机制,至少在集团内部已经把这个梦想基本实现,这显然是人类文明发展到更高层次的标志。
在这个过程中,德国是坏学生到好学生的典型。德国总理给犹太人墓碑下跪,标志性的反映出德国深刻的反思,以及整个德国价值观的转变、进化。
德国也代表了整个欧洲文化的历史性进化。从大航海时代开始,欧洲就是帝国主义的大本营,欧洲的权力舞台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的风云汇聚之地。可以想象,如果是法国红衣大主教黎塞留、奥地利宰相梅特涅或者德国宰相俾斯麦面对今天的叙利亚危机,他们会毫不手软地伸出铁腕。但今天的欧洲,人道主义已经成了压倒一切的价值观。看到那
张
叙利亚3岁小难民伏尸海滩的照片,欧洲人哭的稀里哗啦,这已经足以影响欧洲的政策。
在这种道德要求面前,其实最真诚的就是德国。外交是内政的延伸,文化价值观进化后的德国,伸出双臂拥抱难民是十分自然的。从近几十年以来的接收越南、伊拉克难民等许多实际行动看,德国是真诚的。
联合国难民署一份报告中称,德国2013年接收了11万难民申请者,位居全球第一。此次叙利亚危机中,德国的表现依然很积极。
许多德国民众依然反对任何带民族主义色彩的东西:2015年1月5日,德国四个城市的数万名示威者在走上街头,抗议每周在德累斯顿举行的“PEGIDA”游行。
但是从近几十年的经验看,康德体系直接介入达尔文体系,往往无法实现任何成功。美国没有能力在阿富汗建立民主秩序,也是一例。
同样,其实德国注定没能力解决叙利亚难民问题:1,接纳难民要有很多很多设施和钱;2,难民太多了,实际上不可能接纳的过来;3,叙利亚人信仰伊斯兰教,长期看跟整个德国社会其实是无法融合的,实际上极端势力现在已经成了整个欧洲的焦虑;4,就算你有能力解决叙利亚难民问题,世界上70亿人口当中的大部分都还在受苦受难,德国管还是不管?
于是,从上个月开始,德国的难民政策已经处于近乎崩溃的状态。这是一幅尴尬的画面:一方面全国从上到下所有政治力量都处于极度焦虑与恐慌的状态,但是没有任何政治人物能拿出有意义的解决方案。另一方面没有一个政治人物敢站出来坦承德国不能继续再接受难民(少数极右翼的除外)。
现在的整个欧洲,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善良的欧洲,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毕竟是一个资源短缺的、生存竞争的世界。地球已经挤满了70亿人口,不可能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从大历史的角度来说,叙利亚难民危机以及德国的尴尬,只能说明人类还处在过渡性状态,他还远远不能解决所有的困难。但德国已经在向更高的文明层次上进化,并且正在实践康德式乐观预言,表明人类确实有希望走出霍布斯笔下的残酷,这一点已经让人感到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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