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块“骨牌”倒下。但也许这并不是最后一块。
7月14日，南方建材发布公告，对该公司起诉长沙普尔斯马特经贸有限公司(简称长沙普马)和武汉普尔斯马特经贸有限公司(简称武汉普马)的有关情况作出说明，称经长沙市中院裁定，已经限额查封、冻结长沙普马和武汉普马的银行存款2809万元或者查封、扣押、冻结其等值财产。
在此之前，因为拖欠供货商货款，长沙普马已经关门停业，被拖欠工资的员工也在追讨自己的应得利益。
与之相呼应的是，普马在国内其他城市的拖欠款问题已经接连突显出来：北京的普马不断遭受供货商诉讼，卷入无休止的纠纷当中；昆明普马同样因货款问题遭遇供货商抗议，正在整顿之中；普马天津店也遭“停业整顿”；来自武汉方面的消息显示，因为担心受长沙普马拖累，供货商也正暗中准备应对措施。
一时间，有关普马资金的各种猜想版本纷纷出现，“普马没有钱了”、“空手套白狼”、“资金转移”等各种说法甚嚣尘上。
欠债
“我现在是真有些郁闷。”黄启新不愿意就普马的事接受采访，但愿意聊聊个人的心情。尽管他是处理长沙普马欠款纠纷的总负责人，但面对供货商和员工的逼债，他无奈地说“供货商和员工关键是要看到钱，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郁闷也许不难理解，刚到长沙普马不足半个月，供货商们便集体发难，原本暗藏的问题突然一下就凸显出来。
据了解，5月22日上午10时30分左右，在索取货款和协调未果后，数十名情绪激动的供货商冲进了长沙普马会员店卖场，开始动手哄抢卖场内的货物并和保安发生身体上的冲突。
据水井坊酒湖南代理商刘峰介绍，围住卖场大门的人“都是长沙普马会员店的供货商”，他们是因为店方长期没能兑现合同规定和口头承诺而支付货款。刘峰称，卖场方面从今年春节开始拖欠货款，“到现在已欠我们9万多。”
“我们昨天就听人说店方将采取封场下柜的措施，怕以后收不到这货款，大家都比较急，于是都跑了过来。”金剑南酒业长沙代理商李爱媛告诉记者，她表示长沙普马就拖欠自己所在公司6万多元的欠款。
据悉，造成如此多的供货商汇集卖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事发的前天是星期五，而每个星期五则是普尔斯马特长沙会员店和供货商结账的日子。
据了解，实际上从开业开始，长沙普马几乎就没有按供货合同约定的结款数额和时间按时按量结算过。
在此后的4个小时之内，闻讯而来汇集于此索取货款的普马供货商达到百人。此后，经核实，店方负责人承认拖欠供应商货款一事，所欠货款共800多万元，欠款中最多的是湖北中昌植物油40万元，而最少的只有7元。
一张“暂停营业”的通告也随之出现在长沙普马会员店的门口。
随后，在长沙普马会员店所在地的开福区政府召集下，190多家供货商与普马在康泰宾馆就欠款事宜进行磋商。据参加了当时会议的供货商代表介绍，北京普马方面一位黄姓副总裁当时也赶赴长沙参加了会议。
“当时普马方面的态度还是比较诚恳的，承认了欠款事实，并承诺将尽快分期将所欠货款还清。”据湖南唐人神肉制品公司的傅跃海介绍，当时协商的结果是，由普马北京总部拨款300万元按所欠货款的36%先期支付，剩余部分将尽快分期付清。
但情况进展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据傅跃海介绍，300万元支付后，普马方面并没有如期支付余下的欠款，在约定付款的6月16日，大部分供货商并没有拿到期待中的货款。而且，之前的拨付主要集中给了中小欠款额的供货商，“大部分大额供货商的欠款都拖着”。7月2日是最后的约定支付期限，但供货商仍然没有看到普马支付的货款。
普马与供货商的矛盾由此再度激化。
7月7日，昆明普马告急：供货商正准备集体讨要所欠货款。
经过谈判，173家供货商最后与北京普马签订了还款协议，而当时因为不知情没有参加谈判的另外100多家供货商并没有接到签约的通知，因此没有签订此协议。在这份还款协议中，普马方面提出四种还款方式：1.提供三个月远期支票；2.以现有库存商品冲抵货款；3.引厂进店租金或提成抵货款；4.待总部资金到账后付款(时间待定)。
“这份协议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供货商大多不能接受。”据供货商反映，当时大家对普马的还款方式逐条提出了异议：远期支票并不受法律保护；库存商品可转换为货币的价值极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供货商已经对普马的诚信失去信心，因此再引厂进店极不现实；总部资金到账“时间待定”，让供货商觉得普马缺少诚信，因此也不愿接受。
但协议最终还是签订了。“大家对协议的内容已经不是十分关心了，但有了这份与(普马)总部的还款协议，我们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官司缠身
也许真是祸不单行。7月8日，南方建材一纸诉状将长沙普马和武汉普马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令解除与普马方面所签订的租赁合同及补充协议；同时请求判令长沙普马支付所欠原告租金(至2004年7月3日)人民币2880245.46元，支付所欠水电费用217527.68元，赔偿利息损失、投资损失和预期利润损失25000000元，以上共计28097773.14元。
据南方建材的公告称，2001年11月，南方建材与北京普尔斯马特会员购物企业中心(简称北京普马)签订了租赁合同一份，合同约定由南方建材将长沙市开福区芙蓉北路103号按北京普马的要求，建设成购物超市，出租给北京普马，租赁期20年。2003年12月16日，南方建材与北京普马、长沙普马签订了一份补充协议，约定北京普马在原租赁合同中的所有权利义务均由长沙普马承继。2003年12月，武汉普马为长沙普马履行本租赁合同的行为提供了连带责任保证。租赁合同和补充协议签订后，南方建材按长沙普马的要求，先后投入超过2500万元用于超市的基础建设，如期建成购物超市并交付使用。但长沙普马从营业开始就未按合同约定及时支付租金，并一直未按约定履行。
南方建材的诉讼，让普马的“长沙事件”进一步升级，供货商的诉讼准备就始于此，同时，长沙普马员工的欠薪问题也在此时开始表面化，据员工介绍，长沙普马共欠员工工资20多万元。7月16日，长沙普马员工对专程赶赴长沙处理与南方建材诉讼的清算组负责人实施了短时间的变相扣留，在当地影响甚大。
作为上市公司，南方建材的公告可能会最直接地让普马在全国的欠款问题分开化。一些面向整个普马中国供货的厂家对此更加担心，莱阳鲁花的代表透露，长沙普马目前欠鲁花的货款有9万多元，但整个普马中国对鲁花的欠款则高达400多万元，他们担心，长沙普马只是个信号。
据了解，目前供货商已经组成了一个临时性协会共同与普马接触，同时，已有64家供货商准备提起法律诉讼，要求北京普马还款。
另据了解，在已经拿到远期支票的40多家供货商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明确表示也将加入诉讼队伍。
资金之谜
“不存在资金链断链问题的情况。”7月16日，来自北京普马的“清算组”成员表示，外界关于普马在中国资金链出现问题的猜想是没有依据的。“但为什么不迅速支付拖欠款项，而要让事件影响越来越大？”面对这样的问题，“清算组”相关人士选择了回避。
长沙普马一位戴姓员工由此认为普马方面缺乏诚意，并且认定长沙普马可能存在将资金转移的嫌疑。
但北京普马方面的解释是，各地普马都是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单位，不可能随便调拨资金，“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共用了普马这块牌子”。
长沙普马负责人黄启新则证实了目前长沙普马确实已经没有多少可用资金，“我不知有多久没有看到过100万了。”至于南方建材公告所称的查封、冻结2800万元，北京普马的法律顾问高建新表示，那主要是武汉普马方面的资金和长沙普马的固定资产。
据介绍，长沙普马开业时的装修比较简单，“连地板都没有”，再加上一些相关的硬件设备，按傅跃海的计算，总共投资“估计真正投入的资金也就400万-600万。”但记者没有从其他方面得到此种验证。
另据长沙普马一位曾经在综控室任职的员工介绍，开业以来，除了前面两三个月经营状况较好外，后面确实经营惨淡，甚至连春节也只有几万元的日营业额。但尽管如此，“总的营业额至少也应该有一两千万元。”同时卖出了3万多张会员卡，主卡每张100元，副卡80元，就此一项就有300多万元，“今后如何给这些会员兑现现在还不知道。”再加上供货商的入场费，“这些钱加起来，不可能无法支付目前的这点欠款。”他说得斩钉截铁。
“所有这些资金到哪里去了？”据介绍，由于普马此类欠款问题主要集中在会员店，因此，一种普遍的猜测是各地普马将会员店的资金打回北京总部并挪到了“诺玛特”业态的扩张上面去了。
据了解，在普马中国市场经营情况最好的昆明，普马会员店和诺玛特店一起总共达到5家，长沙普马也曾有计划在长沙、岳阳等地推出诺玛特店。“超常规的发展导致了资金周转上的困难。”普马方面有关人士相当谨慎地透露了因为扩张带来资金紧张现实。据了解，普马原来计划今年在中国开设14家连锁店。
(本报记者夏晓柏对此文亦有贡献)
记者手记
普马的中国异变
作为全球最大的仓储制会员店、美国第三大超市，普马以会员制起家并坚守会员制，是第一个将会员制理念引进中国的外资企业，其登陆中国8年来，已在北京、成都、昆明、青岛、沈阳、武汉等地陆续开设41家分店，去年在中国年销售额达60亿，成为中国最大的零售企业之一。
但在表面的繁荣下，普马逐渐在经营上暴露出一些问题，随着这些问题不断曝光，普马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开始改变，“欠款”、“停业”开始出现。
普马的扩张显得有些“另类”，除了在北京等特大城市建店外，西南等二三线城市成为其发展的重点，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昆明。普马中国公司执行副总裁汤姆·哈默曾经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表示“进入中国的二三线城市并提前抢占市场，是普尔斯马特在中国的主要战略之一”。这种“另类”的发展方式在一定时间内为普马的扩张赢得了机会，但地区经济的滞后无疑可能让普马的扩张梦想大打折扣。有分析认为，按照国际上流行的说法，只有当一个地区的人均GDP达到或超过3000美元，国民才基本具备会员制消费的能力，普马在中国推行的区域选择战略违背了这一经济规律。天津、长沙普马的相继关门也许正好证明了这种决策的失误。
会员制模式，这一在其他国家众多零售企业屡试不爽的模式在中国却遭遇到了尴尬，特别是在一些二三线城市，几乎没有几家会员制商店能够有出色的经营表现。为了摆脱会员制带来的经营困扰，一些地方的普马会员店开始“变味”，如长沙普马会员店，会员和非会员都可以进店购物，对市场特殊性认识不足，同时在经营实际操作上也出现了一些失误，导致经营状况不佳，在商品结构、营销策划等经营思路上已经逐渐偏离了会员制商店的经营模式和轨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