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乡,看到很多“三栖现象”:在外打工的,稍有成就,一般是在农村老家有一处老屋,在当地县城盖一栋别墅,雇一个保姆或由家中老人照顾孩子读书,在实际工作的地方或买或租一套房。据此可以得出一个不会走眼的结论:进入城市打工、经商的移民第一代,绝大部分不会最终留在城市而会选择衣锦还乡,那些不那么成功或者打工所得仅够养家糊口的,更是迟早要回到家乡去,因为城市的生活成本太高。 无论从物质上还是从精神上,城市都不是第一代移民的安身立命之地,一些地方的城市管理者对他们又爱又怕,往往“从经济上吸纳、从社会上排斥”。而即使那些真正发迹在外且很少还乡的人,也是断不了和故乡的紧密联系的,通过各种形式帮助故乡,既是照顾乡邻的一种古老习俗,也是富贵还乡、展现自身价值的一种形式。很多人说中国的慈善事业不发达,但是民间的这一块,被人遗忘,且无法统计。
从这个角度切入,来看我们今天的“新农村”建设,在我是别有一番风味在。最近恰好看到张鸣的《辫帅的人缘和地缘》,讲当年那个臭名昭著搞复辟的大军阀张勋,重乡谊,民国时期北京的江西会馆、南昌会馆,都是张勋建的,奉新的会馆,居然建了五个。在北京求学的江西籍人士,只要求到张大帅名下,没有不给钱的,至于奉新的大学生,吃穿度用,一切由张大帅包圆。赤田村的老乡,张勋每家奉送大瓦房一座,缺什么,只要开口,张大帅管。当然,张大帅的乡谊是有代价的——从别处刮地皮,只“单向度”地肥了老家一处。
接着看“SOHO中国”的房地产大佬潘石屹“和村长一起聊‘建设新农村’”,也很有意思,他表示,一直有意帮助其秦岭腹地的家乡建一所高中。另外,他最近每年给村里10万元,让村人在荒山上种树,据说这两年雨水很好,种的树全都活了。他说,什么时候中国的农民也和城里人一样享受到70年的土地使用权,同时也能转让就好了,这样土地就可以充分地流通和利用起来。言外之意,土地产权问题解决了,就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单向度“输血”了,而有可能会有双赢的大规模资金投入。
再来看新华社2005年12月26日报道的、至今大字不识200个的亿万富翁、鲁西北农民梁希森的“新农村之路”。他在房地产业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迅速杀了个回马枪,斥巨资对家乡黄夹镇梁锥村进行改造。2001年,梁希森投资4200万,给梁锥村盖起了联排别墅,每户280平方米,让全村136户村民全部入住进去。老宅那边多少平方米,新楼就白给多少面积。老宅不够抵的,多出的每平方米交60块钱,基本上等于白送。梁希森这样做,除了回报乡里,醉翁之意不在酒,其背后是一个环环相扣的产业链——在改造旧村的同时,利用村庄改造后腾出的空地创办了鲁西牛业公司,他的账算得很直白:容易赚取的利润都让给村民(实际上等于把农民变成了他的工人),公司则在加工过程和延长产业链上做文章。除了肉牛屠宰净肉这一项把收购肉牛的成本捞回来,牛皮、牛下水、牛骨、牛血等都是超值部分。还有屠宰副产品的生物技术开发……
在这里,梁希森的新村模式开始告别输血,进入双赢。但它仍然是全国新农村建设的一个“点”。中国的新农村建设是一个全面的系统工程。这个工程要由国家来托底。怎么托底?最新的政府工作报告说,今年中央财政用于三农的支出将达3397亿元,比上年增422亿;其中,从今年起,国家财政每年安排支出1030多亿(中央780多亿,地方250多亿)用于对三农的转移支付。国家的三农支出将主要用于农村水利、电力、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和深化乡镇机构改革与农村义务教育改革等。这是一种反哺,也可以说是政府真正承担起对农村的公共政府职能。但乐观之余应该看到,这些钱就是全部到农民手里,也是杯水车薪,人均每年三五百元而已!另一方面,农村的“失血”却远大于“输血”。不少地方的农村征地,真正“反哺”给农民受益的,往往七扣八扣,只剩下不到国家规定的农地征用补偿标准的10%。可见各种“反哺”累加的速度也远跟不上损害的速度。如是,土地问题是永远绕不过去的问题。
而如果土地生产和经营的自主权能进一步落实,建设“新农村”的无数的“点”就会活跃起来,大笔资金、大量人才也都可能注入农村。而且,由于这一问题得到解决,将最大限度防止农民因土地被征而“失血”。这样,农民、农村、农业不仅不再“失血”,而且能够自我“造血”,农村才有可能真正成为“希望的田野”。作者系《中国保险报》评论主编,杂文家 (责任编辑:王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