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已经初具规模，发展速度也一直处于世界经济前列，当体现为各种数量的经济形态，像公路铁路设施，像各类房地产建筑物等等都已经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要让经济呈现出一种成熟的形态，让人使用这些经济物品时获得高质量的享受，恐怕再大面积地建设施就不管用了，需要在经济形态的细节上提升水平。细节文化现在似乎很流行，诸如到处流行的“魔鬼在细节里”的西方俗语，谈论管理中的细节问题的《细节决定成败》之类的书成了畅销书，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你往往发现很多事情确实毁在细节上，尤其在我们现有的经济形态中，细节的水平亟待提高。

　　中国学习美国的超市模式，在全国各地都建有无数的大购物广场和超市，其中的货物确实应有尽有，也算得上物美价廉，方便则方便，但总觉得一种压抑，只有一种毫无感情交流的商业味。前一段读杨绛先生的《我们三》，描述上世纪30年代初钱钟书先生和杨绛先生在伦敦牛津大学上学的情况。两位先生在校外租房居住。在家附近的杂货店可以订到新鲜的牛奶，面包刚出烤炉就送到家门口，到杂货店看好的蔬菜，只要告诉店主，店主就会派店里小弟把最新鲜的蔬菜用木盒送过去放在门口，同时把以前的木盒拿回杂货店，月底对一个月的花销做一次结算。作为住户可以在一个杂货店里获得日常所需要的所有物品，而且在家门口就能获得，而一家杂货店能本着诚信原则满足客户的所有要求。有这样一个杂货店可以给住户带来无数的方便，杂货店也可以通过对旧主顾的服务获得源源不断的生意。更重要的是，客户与杂货店主之间长久交流能形成一种生意之外的人情。也因了这个人情，这种生意会做得更好，相互之间的买卖变成一种真正的人际融洽。这种融洽则是一种细节上的享受，但大面积的超市里是永远没有这些的，只有冷冰冰的货架和结帐口排列的烦躁的长队。

　　在中国乘坐列车更能看出细节文化的缺乏，就是像京津这样的硬件水平很高的城际列车也一样。没有一个乘客不会被一路上的音乐和夹杂的广告弄得烦不盛烦的，更烦的是一路上的物品叫卖声，那种声音和动作里有时还夹杂着一种强卖的意味。在这样的车上，个人没有不听音乐的自由，个人也没有不听叫卖声的权利。本来买票上车是一种对等的交易，但铁路公司通过强行播放广告平白剥夺乘客的注意力甚至休息时间，实现的是一种不公平的交易。按说播放音乐是为乘客着想的行为，但在列车这样一个公共空间里，每个人一样有选择的自由，可以选择睡觉，读书，听自己的随身听，或者跟身边的顾客聊天，而强迫所有人一路上听一种音乐，虽然是为顾客着想，但侵犯了顾客的权利，让顾客感觉不自在。列车上提供的饮料和零食，无疑是一种服务的改进，但用不着大声叫卖，只要在车厢静静走过就可以了，想享用食品的顾客自然会去享用。这样的服务缺乏的是对细节的注重，其实也是对人性需要的重视不够。在《法国时尚100年》的展览中，有一个录像是介绍法国最著名的一条铁路，其中的一个妇女进站上车的镜头让我印象深刻。该名妇女把钱放到自动售票处票就出来了，进入列车坐定后，便打开头上的顶灯开始读书，整个车厢安静有序。我在镜头里感觉到了一种细节的高度。

　　我们现在很多地方都已经有了很先进的轻轨列车穿行于城市与郊区之间，由于城市里不同的人对时间的观念不一样，有的人在随时随地赶时间，错过一班地铁可能对他损失很大，但恰恰在有的时候，他可能只晚了几十秒，而如果有相应的措施，他可能赶上这班车，那就要看车站是否考虑到要好好服务于这类顾客了。我们都知道在飞机场和火车站都设有应急通道，在轻轨站也常常设立相关的机制，比如在扶栏电梯上写上“靠右站立，左侧行走”。那么那些赶时间的人就可以在扶梯左侧跑步行走，赶上30秒后要开走的轻轨而不会受站立扶梯上的人的阻挡。

　　当一个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制造业要求的高质量会慢慢转到服务业上来。对一个国家来讲，服务业是否发达直接影响一国经济的成熟的水平。而服务业的高质量主要是讲究细节，这种细节的本质又在于尊重人性的需要和个性的自由。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要想享受富裕而不辛苦的生活，就需要慢慢减少制造业的份量而增加服务业的份量，但服务业的成熟发展必得在经济中提升细节的水平，在提升细节水平的过程中，也会慢慢了解人性的复杂，也培养出一种对个性的尊重的社会素养。那样的经济阶段的到来，会让更多人感到一种生活的自由自在。

　　2004年10月19日

　　刊登于《北方经济时报》

(责任编辑：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