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伟一（社科院法学所兼职教授）

　　慈善与慈善是不同的。如果是推食解衣那种慈善，那是很高尚的。可惜，大多数慈善是寻找一种美妙的感觉——一种与衣锦还乡很相似的感觉。

　　比尔·盖茨夫妇和巴菲特先生最近风光无限，在全球受到媒体的热捧。他们是因为会赚钱而受到热捧，更因为献身慈善事业而受到热捧。

　　身价500亿美元的比尔·盖茨，已经拿出290亿美元设立了自己的基金会。他还表示，自己要从微软的管理中抽身，专心致志地搞慈善。巴菲特还拿出300亿左右的美元为比尔·盖茨夫妇捧场，将资金打入比尔·盖茨夫妇的基金会。

　　总之，他们看上去很美，是纯粹的人，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有益于人民的人。

　　但我以为，慈善与慈善是不同的。如果是推食解衣那种慈善，那是很高尚的。可惜，大多数慈善并非此类。大多数慈善是寻找一种美妙的感觉——一种与衣锦还乡很相似的感觉。

　　在多数情况下，慈善是一种功名。中国清朝的时候，有钱人会捐款买个官位，光宗耀祖，名扬乡里。美国人有钱就办基金会。在美国的富人看来，官是会做到头的，但基金会大多以出钱的慈善家命名，却可以帮助富人流芳百世。

　　有些美国人捐款，则是出于避税原因。美国的遗产税高达50%。不过，巴菲特将钱打入基金会后便可以避税。巴菲特还要往他的三个儿子名下的基金会各打入10亿美元，供其指点江山用——用钱指点江山。

　　影片《教父》第二集开场就是第二代黑帮老大为公益事业捐款。尽管教父有过命案，但捐款后他就是个好人。比尔·盖茨是实业家，没有当过一天的黑帮，但不能说比尔·盖茨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微软公司在美国和欧洲都受到起诉，被控有垄断之嫌，而垄断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但不管怎么说，富豪出钱了，就成了慈善家。反之要想当大慈善家，就必须一手出钱，一手赚钱。能够暴富，才会出手大方，也才能出手大方。巴菲特能够富甲天下，首先归功于其父母遗传给他的聪明才智。比尔·盖茨这样的英雄确实了得，高盛的那批英雄确实身手不凡，他们也应该多得。

　　但他们的贡献果然如此之大吗？其他小人物的贡献就那么小吗？

　　比尔·盖茨贡献是大，但贡献再大，又比在伊拉克前线卖命的美国大兵的贡献大多少？如果没有美国大兵在前线卖命，恐怖分子完全有可能对比尔·盖茨在华盛顿州的豪宅搞定点爆破！如果用美元计算的话，比尔·盖茨在回报方面比一个美国大兵高出千倍、万倍，甚至是亿倍。这是市场供求关系的结果，更是法律的结果。

　　美国已故大法官霍尔姆说过：“财富是法律的结果”。 美国的制度允许他赚大钱。为了扩大兵源，美军也招募外国人。但如果法律规定，美军只能招募本国人，美国大兵的身价就会迅速上升。如果这样，大兵与比尔·盖茨夫在身价方面的距离就会大大缩小。

　　美国的贫富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巴菲特自己也承认，他之所以捐出巨款，是因为“市场制度对穷人不灵。”相反，德国和日本没有那么多的慈善家，没有那么多的有钱人，但社会也发展得很好，人民也是安居乐业，程度不亚于美国。

　　此外，世界上捐款最多的国家中，美国并不排第一；美国排第四，前三名是挪威、爱尔兰和瑞典。三个国家都是欧洲的福利国家，也是世界上贫富差别很小的国家。

　　慈善再好，那也是一种施舍。捐多捐少，捐与不捐以及何时捐，全凭慈善家的兴致。我们得眼巴巴地等待。

　　巴菲特垂暮之年才肯告别财富，比尔·盖茨也早到了中年。他们只是把钱捐给了自己的基金会，由他决定哪些穷人在哪些时候可以享受他的捐款。这种慈善再好，也难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美国出过很多著名的法官。我很希望有一天中国有赢得世人尊敬的法官，有霍尔姆斯、布兰代斯和卡多索这样伟大的法官。但我真的不希望有中国的比尔·盖茨夫妇和中国的巴菲特，出钱再多也别用——社会成本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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