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醒

　　1897年尾，上海老顺记陈旧、简陋的账房里，不时进出着一些各行各业中响当当的大商号的负责人，包括中国第一家银行通商银行，为江南制造总局和多家船厂供应钢铁、煤炭的可炽顺记，数十家五金行，华纶丝厂，燮昌火柴厂……他们在年关聚首老顺记，是来报自家的“红账”，因为这些商号全都是宁波巨贾叶澄衷手下的产业，老顺记正是他的经营总部。

　　这些叶家商号为经济不断发展的上海滩提供着最重要的血脉——资本、能源和钢铁，也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一番忙碌后，老顺记总账房结算的当年总利润达到30万两白银。

　　叶澄衷，宁波庄市人，是著名的宁波商团的先驱和领袖。他做生意很有天赋，头脑清醒，乐观时变，为人处事既诚且信，宽厚待人，被称为“首善之人”。

　　在叶澄衷传奇性的创业历程中，诚信宽厚的性格帮助他在穷途时得到难得的机缘，在萧条中仍旧昂首前行。在宁波商帮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做人当如叶澄衷”。

　　1843年，上海滩大小报刊都报道了一则“小舢板”拾巨金物归原主的新闻，这个孩子就是17岁的叶澄衷。那时，黄浦江是外商船只的停泊中心，周遭很多小贩都靠划小舢板为生，叶澄衷就是其中一个。一日，一位微醉的英国洋行经理把公文包遗失在他乘坐的舢板上。包中除了重要的生意单据，还有数千美金和英镑的钞票，当时叶澄衷为了学习英文积攒许久的学费只有一元钱，可知这笔财富对于他是多么巨大。但他非常实诚地等了一下午，将公文包还给了失主，并拒绝了他的巨额酬谢。

　　这位经理对他诚信正直的人格非常欣赏，便提议由他的公司提供小五金供叶澄衷的小舢板代销，等货物卖出去后再付款。他很快发现叶澄衷在商业上也是难得的人才，于是资助叶澄衷在虹口的美租界百老汇路口开设了上海滩第一家由中国人独自开业的五金店——顺记洋杂货店。并据此发展出覆盖五金、机械、钢铁直至军需器械和军服的庞大生意，开设了38个分支机构，赢得了“五金大王”的美称。

　　叶澄衷见财不贪的口碑和精明的商业头脑，很快就让他得到了另一个宝贵的商业机会，有人将他推荐给美孚石油公司。当时，美孚正急于扩展火油在中国内地的销售，正寻找新的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中国代理商。

　　美孚给出了每一加仑火油25%的佣金、独家长期经销和结账收款时间90天的优惠条件，而美孚给原来的代理商老晋隆洋行的佣金只有20%。这些优厚条件其实是美孚对叶澄衷良好个人声誉的投资，19世纪八九十年代，仅火油生意就至少为叶澄衷带来10万元的利润。

　　除了经营五金和火油之外，他还经营地产业、金融业和航运业，又开创了全国首家缫丝厂和火柴厂。到19世纪末期，他的个人资产已高达800万两白银。在叶澄衷的众多产业中，只有一桩产业不仅不赚钱，还在他身前身后共花出去了30万两白银，这就是至今仍在上海享有盛名的“澄衷中学”。办教育的念头来自一件小事：一次，叶澄衷的孩子生病，保姆抓药心急，却被药店的学徒刻薄地抢白道：“你心急自己开药店啊。”叶澄衷听说此事，马上在那家店对面开了一家更好的药店，那家药店倒闭后，学徒去向他道歉，叶澄衷看他人品并不恶，便原谅了他，并给了他一份新工作。学徒终究选择了回乡下，临走前对叶澄衷说：“只怪我家太穷，受教育少，说话容易冲人。”

　　这句话启发了叶澄衷，好品行来自好教育，积贫由于无知。于是，叶家捐出30万两银子和30亩地，创建了上海第一所由中国人创办的进行正规现代教育的学堂——“澄衷蒙学堂”,它就是“澄衷中学”的前身。一百多年来，这所学校为中国培养了4万多学生，其中不少是著名的学者、科学家和事业家， 比如胡适、倪征燠、竺可桢、乐嘉陵和李达三等。此外早在1871年，他出资3万两银子在老家庄市创办了叶氏义庄，帮助穷苦孩子免费读书，接受英语等现代教育，包玉刚、邵逸夫都是这家义庄接受了启蒙教育，薪火相传，叶澄衷教育兴国的理想，通过他的学生延泽了一个多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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