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教授未必懂政治

　　上周四，《人民日报》的教育论坛上，有一篇文章讲了一件事:

　　北京市教育研究部门曾对中学生做过一个调查，让学生对“作文中无私奉献，行动中左右摇摆”现象谈自己的看法。大部分同学回答得很模糊，只是泛泛地说:我身边就有这样的，我们班里好多人都这样。

但也有一部分学生的回答发人深思:这不是我们学生的问题，而是教育体制问题。如果中考作文出这样一道题，虽然我们心里想的不是无私奉献，但是我们所写的必须是无私奉献。如果我们不写无私奉献，不夸无私奉献，我们的作文就不能及格，就不能升学。

　　前天，《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用制度提升诚信》。文章结尾说:“‘制度比人强’。随着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提速，诚信必将成为诚信者的‘通行证’，信用也必将成为信用中国的‘新名片’。”

　　“制度比人强”，这句话算是说到根本。我们的教育体制，从孩子就不能说真话，心里想的与笔下写的不能一样，否则就不能及格，就不能升学。经过这样的教育，长大成人后，再让他们讲诚信，那才是活见鬼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学校是如何给学生们进行无私奉献的政治教育，不过，上周日有机会与周总理的秘书纪东将军一起聊天，我说起这个话题，纪将军回忆，周总理不同意大公无私的提法，他提出先公后私，大公小私。今年，《物权法》通过了，用法律的形式承认私有财产与公有财产受到平等的保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对待“无私奉献”一类过了头的教育，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孩子们是最可佩服的。当大人们还在奉行林彪的名言“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时，中学生已经把培养说假话的教育体制捅破了。不说假话，你在社会没法安身立命，不让你及格，不让你升学，不让你进步，不让你当官。这些中学生对社会现实的认识水平，比我们的政治学教授都高。

　　最近，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张鸣与人大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李景治发生论争，炮轰高校“衙门化”、学术“行政化”，结果是被院长撤了职。张教授大讲真话，说句句是真理，谁也办不到。句句是真话，张教授做到了。结果呢？从上到下，从老师到学生，支持张教授的没几个敢公开表示赞同。为什么？大家都怕呀，怕“不及格”，怕“不能升学”，怕“不能晋升职称”，更怕“砸了饭碗”。谁不是从怕讲真话过来的，有几个没吃过讲真话的亏？讲假话都讲几十年了，有的讲一辈子了，怎么可能一号召诚信，大家就都诚信起来了？

　　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在讲诚信这个问题上，我以为也要从娃娃抓起。首先，就是让说真话的孩子不用担心说了真话作文不及格，不能升学。这一条做到了，十几年之后，我们的社会就拥有了一大批敢于讲真话的人，做事讲诚信的人。成年人的世界观已经形成了，不如中小学生的可塑性强。张教授有心的话，不如改到中学教政治，先把那些已经懂得“及格政治”、“升学政治”的中学生引导到讲真话的轨道上来。不过，中学生都知道假话是及格、升学的“通行证”，张教授也未必比中学生更懂得当下的教育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