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下乡：发票难开补贴难领价格不明

　　2月10日,广东家电下乡启动,“家电下乡”这个新词在广东省农村逐渐传了开来,即便在很偏僻小乡村,提起买家电,街坊也会提醒一下:“带下身份证和户口本,或许用得上。”

　　然而,凡事开头不容易,广东家电下乡的推行也是如此。本报记者三度下乡,在珠三角、粤西地区等农村市场穿街走巷,试图记录下最真实的一面。

　　记者调查发现,虽然家电下乡政策已日渐为农村消费者所接受,但极少的销售网点,极少的上架货品,还有繁杂的领取补贴程序,再加上发票和价格问题,都极大地考验着农村经销商和农民对家电下乡的热情。

　　家电下乡,如何避免陷入“政府热心推动、厂商吆喝狂欢、农民空欢喜一场”的尴尬,已是摆在政策设计者和推进者面前的难题。

家电下乡开头难,农民朋友期待中带着疑惑。吴伟洪摄

　　多数产品并未到货

　　广东省首批招标的21家流通企业共有3万个销售网点,但截至3月5日,真正开始销售家电下乡产品的网点仍寥寥无几

　　在我省的家电下乡信息管理系统,点击网页的“销售网点”一栏,选择进入广东省梅州市丰顺县,可以看到该县所有家电下乡销售网点的名单和地址,一共17家,位于丰顺县城汤坑路的东山电器经营部排第一位。3月9日晚,记者来到该店,以消费者的身份询问了经理冯双玲。

　　“有下乡产品卖吗?”

　　“有啊!”

　　“都有哪些品牌?”

　　“只有海尔冰箱和洗衣机。”

　　在她的指引下,记者来到海尔下乡产品的专柜。海尔冰箱此次中标广东省家电下乡的产品一共有15款,洗衣机有11款,这里冰箱到货7款,洗衣机到货8款,情况还算不错。但其他中标品牌,如海信、创维,以及小天鹅等均是一款下乡产品都没到货。

　　“别的品牌不敢说,但是我相信海信一有下乡产品供应,肯定会第一时间发货过来。”对于为何有些下乡产品还没到货,冯双玲猜测可能是厂家还没有生产出来,不然海信没有理由不给她发货,因为她店里的海信彩电销量非常好。

　　对面的梅苑电器商场是丰顺县另一家电下乡销售网点,店内下乡产品的到货数量却是屈指可数。

　　“TCL彩电和美的冰箱各到货3款,其他品牌的货还没到。”销售主管冯丰伟表示,有些中标品牌已经有下乡产品供应了,比如康佳彩电,但他只拿来了3块写有“康佳,家电下乡中标企业”的宣传板放在店里。

　　他说,这是为了不增加资金链的压力,因为从厂家拿货需要现金交易,而目前农民对家电下乡产品的购买热情并不高。

　　而类似情况也在其他地方出现。

　　2月25日,高州市长坡镇五星路维记电器商场,老板郁闷的是,能够真正摆上家电下乡柜台的中标品牌仅有一种。“什么时候能够到货,我们也不太知道,有一样卖一样先吧。”

　　即便是经济较为发达的珠三角地区也是屡见不鲜。广东家电下乡启动之后,记者走访佛山市顺德区北滘镇家电下乡销售网点的供货情况时发现,作为当地唯一一家指定的家电下乡销售网点,这家名为“中南百货电器”的商场不仅没有挂出任何与家电下乡相关的标识,更没有任何一款家电下乡产品上架。时隔近一个月后,记者致电回访了该指定销售网点,商场的工作人员依然无奈地向记者表示,中标产品还是未能到货。

　　广东省首批招标的21家流通企业共有3万个销售网点,但截至3月5日,真正开始销售家电下乡产品的网点仍寥寥无几

　　。对此,广东家电商会秘书长谢德盛承认,渠道不畅是农民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一大难题,不过由于家电下乡产品的销售网点必须经过各地经贸局的审批,需要一定的时间,“实际上最近广东省已经以每天200个的速度在拓展销售网点。”

　　半遮半掩的“发票难开”

　　“不给农民开发票,农民就领不到补贴,可要是都开发票,我们又要多交税。”之前,有经销商对记者反映,卖下乡产品要开具发票,他们的负担过重

　　肇庆端州区共有8家销售网点,其中广百商贸是该地区最早引入家电下乡产品的销售网点。2月23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农民只要携带身份证和户口本便可以选购家电下乡产品,并通过商场开具发票,享受13%的财政补贴。“周六、周日已经卖出了十几台,也在网上进行登记了。”

　　不过这样可以及时开具发票的销售网点并不常见。位于高州市长坡镇五星路的星河电器旗舰店虽然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家电卖场,在进行家电下乡产品销售时,无法准时提供发票。销售员告诉记者,农民买了下乡家电以后,商场会先将农民身份证和户口簿的复印件以及产品标志卡交给厂家,然后厂家才会给发票。“以前开张销售单据就可以了,一直没有发票的,现在反而更加麻烦了。”

　　“开发票就要交税,因此我暂时不开,看以后会不会出免税政策。”高州市云潭镇梁设电器店梁老板一语道出了基层家电销售网点“消极态度”的原因。

　　截至2月26日,该店共卖出3台家电下乡产品,均仅向对方开具了收据,“商场目前确实还无法开具发票外,我还会向他们(农村消费者)解释,镇财政所还没开始接受申报,就算现在拿了发票,也报销不了。有需要的时候凭收据开票。”

　　在采访过程中,不少基层经销商表示,农村之间的物流成本本来就不低,加上4%的税负后,销售家电下乡产品或将面临亏本的危险,这是“发票难开”的一大缘由。

　　对此,省家电下乡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罗房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应称,虽然在家电下乡试点省四川曾有过免税的先例,但目前广东地区暂不考虑免税。其理由是,要维持经济活动运转,就必须要有税收,基层经销商销售家电下乡产品,理应纳税。“家电下乡一方面可以让基层经销商薄利多销,另一方面也可以带动非下乡产品的销售,因此征4%的税应该不是负担。”

　　3月9—10日,记者在丰顺采访时了解到,关于发票又出新问题。由于不知道到底何时能申报补贴,经销商不敢轻易开发票,因为一旦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及时申报,开出去的发票将被作废。

　　冯双玲告诉记者,据她了解,在卖出下乡产品3天内,经销商必须将产品信息以及发票号码录入系统,而农民要在15天内将申报材料上交到镇财政所。也就是说,发票开出后,3天内不录入系统,或者15天内不申报,该发票都将作废。“在不知道确切申报日期前,谁都不敢开发票。”

　　冯双玲说,一旦开了发票,到时候过期了,农民报销不了,还会找到经销商,这样她就要交双重税了。因此,她目前卖出的所有下乡产品,都是只开收据,在上面注明以后补开发票。

　　张桂林的情况更糟糕。他3月份刚刚申请了1万元额度的发票,花了300元,为的就是给下乡产品开发票。但是,现在申报时间不确定,他又不敢开发票,剩下的发票这个月开不出去的话,300元钱就等于是浪费了。

　　没有发票大大影响了农民的购买积极性。据冯丰伟介绍,有不少农民过来咨询家电下乡,但当了解到目前还不能申报补贴,买了产品也先不开发票,很多人便选择观望。“没有发票心里不踏实。”丰良镇农民老杨说。

　　而张桂林干脆就建议一些农民等能申报补贴的时候,再通知他们来购买。

　　补贴不发烦倒一片

　　张桂林卖出了第一台下乡产品,当时他信誓旦旦地对农民承诺,“一定能拿到补贴,拿不到我赔给你。”然而,此后将近一个月时间,到镇财政所却一直不能申报补贴

　　3月10日,丰顺县丰良镇阿林电器商行老板张桂林对记者说,他并不怎么担心产品到货问题,因为他有更烦心的事:13%的补贴到底什么时候能申报,多久能发下来,很多农民追着他问呢!

　　张桂林对家电下乡的热情由高走低,在广东省举行家电下乡启动仪式的前一天,张桂林就已经开始在丰良镇宣传家电下乡了,他当时的理想是想打造丰良家电下乡第一品牌。2月14日,他卖出了第一台下乡产品,当时他信誓旦旦地对农民承诺,“一定能拿到补贴,拿不到我赔给你。”

　　然而,此后将近一个月时间,到镇财政所却一直不能申报补贴。截至3月10日,张桂林已经卖出了22台下乡产品,但是补贴款一分也没有下来。农民的抱怨和怀疑随之而来,“到底能不能报,是不是你联合政府骗我们啊?”

　　这让张桂林很郁闷。“如果我能和政府联合,那我还要费这么多唇舌解释什么?”由于补贴款迟迟不下发,镇上同行业一些没有卖家电下乡产品的人开始诋毁他:什么家电下乡,骗人的。面对这样的局面,张桂林很无奈:“原本想借机做品牌,没想到把名声搞臭了!”

　　丰良镇财政所所长张德乐也很烦。3月8日,丰良镇财政所受理了该镇第一单“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申报表”,但补贴款什么时候能划入农民的帐户,他也不清楚。受理该报表的当天,丰良镇财政所负责家电下乡工作的吴程林曾打电话给县财政局,得到的答复是“补贴资金还没到位。”3月10日,张德乐自己打电话过去询问,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县财政局工作人员还提醒他,这么早就受理申报,当心到时候补贴款迟迟不到账,农民会投诉。

　　买了下乡产品,办妥繁杂的补贴程序后,补贴款却迟迟不下发,农民最烦。“实在太麻烦了,100来元的补贴还得等上一个多月才能够回款,而且要自己跑到镇财政所去办理,一来一回,车费都差不多耗去了一大半了。”老陈向记者抱怨,这个补贴太难领了。

　　按照国家家电下乡的补贴政策,农民在购买家电下乡产品后,须凭身份证、户口本、发票以及存折等到当地财政所进行登记,“一般情况下,只需要15个工作日农民就可以领到13%的财政补贴。”3月5日,肇庆市财政局工贸发展科科长刘荣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目前当地财政局有望在近期收到来自省财政厅的部分家电下乡财政补贴专款,届时家电下乡补贴活动将按程序有序进行。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补贴顺利发放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刘荣华向记者坦言,目前广东家电下乡财政补贴的落实依然是个难题,除了补贴专款尚未下拨之外,一方面在镇级财政所的工作人员此前大多不了解家电下乡的补贴政策以及资金的兑现办法,在具体操作方面仍需对工作人员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二是部分镇级财政所的软、硬件仍有待跟进,其中包括另辟外网接驳以及家电下乡操作相关软件的安装等。

　　记者调查发现,肇庆地区的家电下乡产品补贴难仅仅是目前广东地区家电下乡补贴回款难题的一个缩影,即便是广州、佛山地区,农民购买家电下乡产品后,也难以在短期内领到补贴,而这在一定程度上地打击了农民的购买积极性。

　　考虑到农民反映的家电下乡补贴程序繁琐的问题,罗房枢表示,目前已和相关部门进行研究,力求制定一套更为贴近农民需求的补贴程序。不过,他同时也指出,家电下乡补贴政策关乎中央至地方的财政,每个流程都须经过严格审核,坚决不允许有乱补骗补的行为。

　　下乡价格一片迷雾?

　　看起来同样的款式,下乡前后的编号和价格都不一样了,下乡之前是1900多,现在是2100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款。”

　　家电下乡一月多来,除了上述问题,下乡产品的价格也一直备受质疑。有网友经过细心对比后报料称,家电下乡的产品价格居然高过网店的售价。

　　记者随机在“家电下乡”网站和淘宝等购物网站上查询一些下乡家电的价格。以彩电为例,创维21N15AA,下乡价格628元,淘宝价格598元；长虹CHD29800H,下乡价格1898元,淘宝价格1680元；诺基亚N1209手机,下乡价格310元,淘宝价格260元；联想S600,下乡价格959元,淘宝更是只要580元,便宜近一半。

　　对此,相关部门给出的解释是,网店模式在家电下乡中不可复制,两者价格没有可比性。这一解释,却无法扫清人们心头对下乡产品价格的困惑。事实上,下乡产品的价格一直是个谜,就连家电经销商也搞不清楚。

　　与网店的价格不具有可比性,那么同类商品与其他商场的价格相比又怎么样呢?

　　“听说有900多元的产品,下乡后变成了1900多。”家电卖场老板黄琳琳对记者如是说,但她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个品牌的哪款产品。她话刚说完,梅苑电器的店面经理罗英带着不太肯定的口吻接着说:“第一年应该不敢这么做吧,往后三年就不知道了。”

　　张桂林也搞不清楚下乡产品的价格是高了还是低了,因为看起来同样的款式,下乡前后的编号和价格都不一样了,下乡之前是1900多,现在是2100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款。”

　　然而,在大多数家电下乡产品经销商眼中,家电下乡产品的价格仍相当透明,一位经销商告诉记者,由于普通家电卖场的家电产品售价还需配合厂家的要求来进行调整,即便招标产品价格为当时厂家出厂的最低价格,但到具体实施过程中,可能原有机型的价格又发生了变化,这也是价格差出现的原因之一。

　　番禺沙园集团执行总经理边广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指出,家电下乡产品价格是家电厂家严格按照国家招标标准专门针对农村市场设定的,统一性高,难以根据各个地区的地区差异来细分定价,但绝大多数家电下乡产品价格会更贴近农民的需求。

　　“此外,这个价格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每个一段时间都会进行调整。”

　　众说纷纭五大难

　　货源不足

　　家电产品迟迟不能上架是家电下乡工作难以迅速推广的原因之一。企业所生产的家电产品将面对全国范围内经销商,难免会有供不应求的情况。

　　———番禺沙园集团执行总经理边广学

　　网点难觅

　　截至今年1月22日,广东省首批招标的21家流通企业共有3万个销售网点,基本能方便全省地区农村消费者购买指定的家电下乡产品,下乡家电型号也多达995个型号。目前这些中标厂商正在广东省各县区、镇和有条件的村庄加紧设立销售网点。

　　———广东家电下乡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罗房枢

　　发票难开

　　不可否认,目前我省仍有不少农村地区存在着“夫妻店”的家电卖场,提供收据已经颇有难度,开具发票更是一大难题。不过,这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广东家电商会秘书长谢德盛

　　补贴难领

　　地方财政部门存在两大难题:一是人员的培训难题,二是部分镇级财政所的软、硬件仍有待跟进。

　　———肇庆市财政局工贸发展科科长刘荣华

　　价格不明

　　价格是家电厂家严格按照国家招标标准专门针对农村市场设定的,难以根据各个地区的地区差异来细分定价,但绝大多数价格会更贴近农民需求。此外,价格也并非一成不变。

　　———番禺沙园集团执行总经理边广学

　　李东生五点建议

　　让城市低保人群也能买“下乡家电”

　　TCL集团董事长李东生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坦言,当前全国范围内家电下乡实施过程中,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政策设计方案也需要不断改进。

　　为此,李东生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针对家电下乡提出五点建议。

　　其一,希望进一步扩大政策受益人群,扩展政策受益范围。如针对不同农村地区消费者的需求,扩大下乡产品的种类,提高部分产品的最高限价和补贴比例,使中档产品能进入更多农村家庭；建议凡购买中标产品的消费者都可以享受补贴,扩大购买人群,让城市低保和低收入人群也能获益。

　　其二,是适当提高部分家电下乡产品的限价。举个简单的例子,彩电最高限价是2000元,能进入这个范围的平板电视可能大概是26寸以下的产品,而实际上农村也需要大屏幕的平板电视。

　　第三,建议再简化流程,让消费者比较方便地拿到补贴。当然,李东生也认为,目前可能刚刚开始家电下乡工作,流程还是稍微复杂一点。

　　第四,建议加强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目前,村村通电,村村通电话,村村通彩电这个工程已经进行了几年,基本上已经能够覆盖到绝大部分的农村,但是这个基础设施的质量还有待改善。

　　最后一个则是建议加强监管。家电下乡补贴产品由中标企业定点生产,由于中标企业在生产能力、质量管理、原材料供应采购等环节标准不一,有可能导致质量和服务的下降。国家应当重视先进制造企业在家电下乡中的示范作用,有关部门应组织家电下乡专项质量检查工作,定期对其产品和服务质量进行抽查,敦促中标企业履行质量和服务保证的承诺,以防止企业产品质量下滑、或者把落后、淘汰产品简单地推向农村,损害农民的利益。要借助家电下乡促进有竞争力、负责任的制造企业实现产业升级,不能保护落后的产能。

　　相关政策

　　从今年2月10日起,广东省家电下乡活动正式启动,农民在购买彩电、冰箱(冰柜)、洗衣机、手机等四类家电下乡产品时均可享受13%的财政补贴,其中80%补贴来自中央财政,剩余的20%划归省级财政。

　　3月9日,伴随着空调、热水器、计算机、摩托车等家电下乡产品招标结果的相继公布,农民购买家电下乡产品的可选范围再次扩大,与此同时,农民可购买每类家电产品的数量也从1台调整到2台,家电下乡的推广力度进一步加大。

　　统筹:戴远程

　　本报记者蔡伟南方农村报记者赵兵辉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