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志勇:保护知识产权能给高新技术企业带来什么

2009中关村论坛于11月12日召开，此次会议重点关注经济、环境、能源等世界热点难点话题，探讨如何用科技创新改善人类生活与促进社会发展。以下是搜狐财经在“第三专场:知识产权战略与保护专题”发回来的报道：

　　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知识产权部副部长樊志勇：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今天非常高兴能够接受中关村论坛的邀请来这里为大家做专题演讲。我的高兴有两个层面，一个是华为公司得到了大家广泛的认可，在知识产权行业和高科技、高新技术行业，我们都得到了一定的认可。另一方面，我本人也非常高兴，因为我虽然说代表一个深圳公司，但是真正的是生在中关村，长在中关村。我今天的题目是知识产权的保护能够给高新技术企业带来什么。

　　作为我的经历来说，我能够给大家分享最多的还是华为的实际情况。所以我会以华为的故事，这二十年的经历来给大家说明一下，作为一个高新技术企业，到底面临知识产权问题的时候，应该如何去看待它。我的演讲分为两部分，首先为大家介绍一下华为公司的现状，再给大家介绍一下华为公司的历史。

　　我们公司是一个做电信设备的公司，我们给各种运营商供应电信设备、通信设备。我们现在在通讯的各个领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通讯我们一般把它分为三个领域，无线、数据通信、固定网络。华为在各个领域都能够排在世界的前几名。我们的客户现在也是遍布全球，在各个大洲都有主流的供应商、主流的电信运营商。现在在全球华为有超过20个地区总部，有超过一百个分支机构，现在已经有将近十万人。华为的成功取决于我们多年来在研发方面的投入，华为的研发队伍构成了我们50%的人力，我们一共将近十万人里面，有四万多人都是在做研发工作。

　　我们现在在国际化的过程中，我们迈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我们在通信领域做了很多标准方面的投入。我们称之为预研。这些研发人员他们不做具体产品的研发，他们做新的技术、新的标准，在五年或者更长时间以后会用到的技术研究。这个有一定的基础研究的性质。从知识产权方面，我们也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这里给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些数据，我们有差不多一万件的授权专利，还有差不多两万件正在申请中的专利申请。我们现在在一些主要的技术标准领域，是主要的专利持有者。但是在这背后，我们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现在华为公司已经成立了一个非常大的知识产权部，在国内我们的知识产权部能够排在数一数二。现在有230个人做专门的知识产权工作。这230个人里面，主要做专利的申请工作，还有的做知识产权的保护，还有商标版权方面的工作。我们在研发体系也有相应的技术组织去支撑我们的知识产权工作，我们管他们叫专利评审委员会。他们从技术或者是从商业的角度去判断知识产权的价值。在一个企业里面做这么大的投入，运作成本也是很高的，需要十足的决心。

　　这个图展示了我们公司的成长，也展示了我们在知识产权方面的积累。这两个增长图都是非常类似的。左边的图是我们全球业务销售的增长。我们有幸在经济环境不是很好的时候，今年还是有机会能够有30%到40%的增长。这个增长已经持续好几年了。我们在知识产权方面，最近几年知识产权和有效专利的增长也是在持续的进行。大家可以看，包括从绝对数上来说，从我们在全球申请的相对数来说，都是在增长的趋势。深灰色的条状在两个图里面都代表了我们在海外的情况，左边这个图是我们在中国之外的销售，右边的图是在中国之外的专利申请。作为知识产权部长期的挑战就是我们需要在知识产权方面的积累能够赶上公司发展的步伐，能够赶上公司全球化的步伐。只有我们赶上公司发展的步伐，我们才能有效的支撑这个公司的业务。

　　再给大家介绍一下华为公司成长历程，华为公司1988年成立，我记得上午柳传志先生提到他们是20万起家，我们是2万起家。最开始的业务是转售，第二年开始华为公司开始做研发方面的投入，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停过。华为公司在研发方面的投入一直是几个创始人的梦想，能够做成一个真正的高科技、属于自己的企业。从早先申请的一些专利，这是我们能够查到的最早的专利申请，能够看出来我们公司对研发的态度。这件专利是95年申请的，在公司开始研发之后好几年的时间。这个专利的两个发明人目前都是华为的高层主管。他们申请这项专利，这是一个相对来说架构性的专利，它保护一个非常大的系统，这是非常显著的一个发明。这个专利也是和华为公司第一个非常成功的自主研发的产品是密切相关的，数字程控交换机，熟悉国内通讯行业发展的都会听说过这个相关的专利。两个发明人都是曾经的大学教授，后来因为华为开始搞研发，我们去高校，有很多年轻的大学老师加入我们，把他们在学术上的一些研究成果变成了真正的产品，卖到了市场里面，取得了相应的成绩。我相信这个模式也是很多在座的企业所类似的。在几年之后，公司有了一定的发展，业务也普遍进入了通讯领域的各行各业。希望给大家举另外一个例子去证明我刚才说的一点，华为的开发永远面向客户的需求。我们这件专利是一件获得国家金奖的专利，它的发明人是我们一个普通的开发人员，它的领域是在光通讯领域，光通讯领域现在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市场，现在的系统都是朗讯这样的一些公司发明的。我们做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改进，我们用其中一个空闲的数据传输的通道来实现网管的业务。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做了一点进步，但是这一点进步解决了我们在运营商客户那边非常重要的一些网络管理的问题。所以无数的像这样的发明，创造了公司的成功。我们公司在研发里面有一句话，我们不鼓励为了创新而创新，为了搞一个新东西，凭着自己的热情去创新的人。我们是要鼓励真正解决我们客户问题、真正为了支撑我们公司业务所做的创新。

　　所以我们公司做了很多这样的努力，我们公司内部做了很多软件硬件的平台，用于在各个产品之间的共享，避免重复的创新。这是从公司最开始创建的时候就开始埋下了一些伏笔，我们的研发部门叫中央研发部，意思是我们并不是面向某一个产品的开发，我们是面向所有产品的开发。

　　最近这几年从我们华为公司开始进入国际市场，我们开始做预研，我们真正意义的预研还是从一个国际化的合作开始的。最早国内的实力在五六年前还不能参与国际前沿的研发实力。我们在八九年前成立了海外的研究所，最早的研究所，包括美研所、瑞典研究所。我再给大家举一个专利的例子，这是我们瑞典研究所两个发明人做的一件发明。这个叫OFDM通讯领域的交织技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编码技术，在无线的通讯，手机和机站之间通讯的编码技术，他能够去提升数据通讯的效率。目前这个专利在一些非常少的领域有应用。这是03年的申请，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商用。我们知道这件专利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专利之一。它是一件我们在无线通讯的空口领域，以后所有的手机都会用到，也是被国际标准采纳的专利。从这个投入我们可以看到，2001年我们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华为公司还不是一个非常得到广泛关注的公司，或者说我们不敢说我们是一个成功的公司，钱不多，每年的销售也不是很多，那两年IT行业也经历了一个泡沫破灭的时期。所以，这个投入对公司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成本、非常大的一个负担。但是我们在这样一个压力非常大的时期，还是把我们有限的收入拿去聘请在海外最昂贵的研发人员、技术专家，来给我们做研发。这应该也是华为公司在自主研发方面决心的体现。那个时候很多高层主管，我相信他们的收入还比不上海外研究所一个普通的研发人员。

　　我们从95年开始创建了知识产权部，最早的知识产权部只有两三个人去支撑这个研发部门，去做专利申请工作。那个时候华为公司还没有一个非常清醒的认识，知识产权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们就是想的我们是一个研发性的公司，我们要仔细做好自己的研发。我们在2000年开始，海外市场开始成长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由西方的竞争对手向我们主张专利权。有些可能是希望我们停止销售，或者是提出要起诉华为。曾经也有非常大规模的诉讼，我们在03年有一个非常大的诉讼是跟来自美国的竞争对手思科，05年开始，华为公司从上到下真正意识到知识产权的价值，这个认识的过程是，我们做了多年的研发，做了多年专利的申请，但是直到05年的时候才真正开始让这些知识产权发挥它的价值。最早的价值是在我们和我们西方的竞争对手谈判的过程中来实现的。因为如果我们希望把设备卖到，当时国内的知识产权保护还没有做到相应的水平，但是华为公司先走一步，把我们的设备卖到欧洲和美国去。这些欧美的竞争对手就会在他们本土向华为这样的后来竞争对手收取高额的许可费，或者是提出诉讼的要求，诉讼的要求他们往往不许可给你，意味着你没有机会在这个市场里面发展。通信领域又是一个技术非常密集、标准非常多。没有标准你没有办法实现你产品的互通，很多专利你用了标准，是无法规避的。这样一个比较特殊的领域，我们在这个领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积累自己的知识产权。我们有了自己的知识产权的时候，我们就有了谈判的筹码，我们就可以获得交叉许可的条件。我们在05年的时候第一次使用公司自己的知识产权去解决了一些纠纷，和我们西方的竞争对手。

　　这些事情进一步的坚定了华为公司在自主研发方面投入的信心。08年我们已经成为全球第一的专利申请的公司。作为一个在中国的企业，我们最大的优势不是生产制造，因为我们西方的竞争对手也都在中国设办他制造的合作伙伴和厂，我们没有资源的优势、采购的优势，我们采购的成本往往比我们的来自欧美的竞争对手还要高。我们也没有他们技术的优势。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做研发。我们中国资源也不是很丰富，和西方国家相比。我们真正的优势就是我们的人力资源。我们有这样众多的人口，而且有这么多敬业的一流的软件工程师、硬件工程师。我们这些研发人员塑造了华为的成功。知识产权是一个研发的附属，我们作为华为这样一个公司，我们能够在通讯的各个领域，能够在市场上取得我们的成绩，能够在知识产权、在专利申请方面也能够排到行业的最前面，我觉得应该是没有意外的。作为一个中国公司来说，这应该是在更多领域、更多行业是很正常的事情。中国公司以研发为它的核心竞争力，占到世界的前列。当然，在进入国际化的过程中，知识产权是对华为公司的一个激励，如果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华为公司有没有这种决心去投入到全球前沿技术的研发中去。研发使这个行业、使这个产业长期发展、可持续发展。

　　最后，我想总结一下我前面的发言。知识产权的保护是所有高科技的企业必须要经历的一步，必须要学的一课。如果大家学好，我们知识产权会变成激励你、促进你发展，保证你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如果学得不好，我们不是靠自主研发，希望去抄别人的，去盗用别人的技术，或者我就是做我们把自己变成一个制造型的企业，这是没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的。我们在珠三角有太多的企业，就是做相对低成本的制造的工业。在这次金融危机的过程中遭受了比较严重的打击。华为还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成长，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我们的投入是正确的。

　　我们最近正在修改的专利法实施条例，其中有一条是关于给发明人报酬的，这个报酬不是一个新的东西，我们在目前现行的专利法和它的实施条例里面也有。但是这次的修改可能会有一些变化，现在正在国务院法制办的讨论阶段。这个变化主要体现在，以前奖酬是限于国有企业，现在会扩大到所有的企业。这个奖酬里面有一些条件可能对企业的知识产权的管理有比较大的冲击，借这样一个机会，我给大家提示一下。比如说这里面提到，发明专利的产品纳税后的所得利润2%要给发明人。或者0.2%是外观设计。如果你要许可给其他人使用，可能有10%的许可费给发明人和设计人。这个比例还是比较高的。在很多领域这个数字是比较难以确定的。我们这样的通信行业，一个设备里面会包括很多的专利，我相信大家的行业各有所不同，但是这种情况也会有，会比较难界定。这个条例的修改草案里面也规定，依法约定，可以约定优先，但是这也需要有一定的前提条件依法约定。专利法里面有相应的规定。可能会需要各位同仁关注的一点，我们需要对约定有一个考虑、有一个准备，避免这个草案以后发布之后会有一些没有准备好的企业会有比较多的问题。

　　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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