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搜狐财经
11月13日，2009年世界经济与中国：危机后的全球经济金融格局国际研讨会在北京港澳中心瑞士酒店举行，搜狐财经现场直播。
以下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余永定的精彩演讲:
中行副行长朱民：下面有请尊敬的老余发言。老余是坚定不移的失衡调结构者，在我们这个论坛4年里老余讲了3年的失衡和调结构，去年老余又一次提出危机引起了出口明显的下降、投资的下降、消费的下降，进一步加紧了对调结构的迫切性，我觉得这个确实是老余的真知灼见，看看老余今年带给我们什么观点。
余永定：朱民刚才的介绍并不完全准确，去年其实我主要谈的是中国国内经济的形势和对未来的展望，我昨天建议他们把我去年11月13日的发言稿子发下来，这样历史存照之后大家可以对照一下到底哪些地方说对了、哪些地方说错了，因为我主动提出让他们自己印，看来我当时的说法大致还是正确的。
朱民：可见老余是多么的自信。
余永定：朱民刚才的介绍并不完全准确，去年其实我主要谈的是中国国内经济的形势和对未来的展望，我昨天建议他们把我去年11月13日的发言稿子发下来，这样历史存照之后大家可以对照一下到底哪些地方说对了、哪些地方说错了，因为我主动提出让他们自己印，看来我当时的说法大致还是正确的。
朱民：可见老余是多么的自信。
余永定：但是朱民说这样不太好，因为别人没有把东西印出来，所以我服从他的指示就没有拿出来，其实也是为了让大家批评指正。大家都记得，去年的今天我是非常郑重其事的承认了我的判断错误，我觉得作为经济学家讲应该正视自己的错误，同时还要提出自己的观点。
今天我确实还是要谈一下再平衡问题，但是角度有所变化，我这次谈的是美国经济的再碰横，我又不是美国人，我怎么知道他要怎么再平衡呢。我想试图用一个英语，就是“把自己的脚放在别人的鞋里看一看”，看看美国可能会采取一些什么措施，或者会不会采取措施，使他的经济重新实现平衡，或者使他的经济比较平衡。然后再分析一下，美国如果这样做对中国的外部环境会造成什么影响，从而对中国经济的增长会造成什么影响。
刚才马骏对中国的整体经济形势再了比较全面的分析，我只是想谈一下中国的外贸环境，因为对中国来讲出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如果中国的外部环境发生变化，肯定对出口的影响是很大的，对整个经济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今天我主要从美国再平衡的角度谈一谈中国外部环境的变化。
我想谈的出发点就是，看一看美国现在的国际收支不平衡状态。当我们在说国际收支不平衡的时候，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讲是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对于美国人来讲是中国的经济项目顺差。所以大家都是看着别人，其实在镜子里看的是自己，美国的不平衡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呢。大家从这个图就可以看出来，我这条红线是1971年，那时候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倒台，大家可以看看那个时候美国的手指状况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美国的经常项目基本上是顺差，从50年代到60年代，美国只有3年有经常项目逆差，剩下所有的年份都是经常项目顺差。结论就是，美国实际上是个债权国而不是债务国，从那以后，这条线一直往南方走了，就是说美国的经常项目是越来越糟糕，恶化程度越来越大。我始终搞不懂一个问题，在1971年美国的国际收支状况比现在要好得多，但是美国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倒台了，发生了美元危机，而现在美国的国际收支状况比过去糟得多，但是我们至少到目前还没有看到美元危机，原因是什么呢？我自己想基本上两个原因，第一是政治，因为在60年代有一个捣乱分子，他老给美国人捣乱，现在没有人给美国人捣乱，所以这个政治原因是非常重要的。第二是经济，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我缺钱花你愿意借钱，两相情原，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愿意借钱的不外乎就是中国、日本、石油输出国。
现在谈一下中国，中国为什么愿意把钱借给美国，为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融资呢？我们很多著名学者说，这是一个幸福的婚姻，你缺钱我把钱借你，你高兴我也高兴，但是我认为这是不可持久的，这是同床异梦。对于中国人来讲我们就要问了，这是一个不太好的问题，为什么杨白劳愿意借钱给黄世仁，美国人不懂，中国人懂。理由很多，大家说的比较多的，主要像一些西方经济学家说的，中国有重商主义倾向，第二，是从国民收入平衡表的恒等式出发，就是中国的储蓄大于投资，还有像BW2这样一种理论，总而言之有种种的说法。
这个图中国双顺差的发展状况，大家也是非常熟悉的，这里只是想强调一下，确确实实从91年开始中国的双顺差问题越来越严重，而2005年之后经常项目顺差，特别是贸易顺差变成一个更为突出的问题。
刚才讲很多人认为是幸福的婚姻，我们为什么要Why bother呢？我认为从中国角度是存在一些问题的，一个是Dornbusch问题，就是穷人借钱给富人，所谓Willimson问题，就是你借钱之后不去买东西，Krugman就是最近的新问题，中国的外汇储备面临着严重的危险。刚才朱民说了我谈了4年，其实他说的不对，我在这里说，花了我这一辈子的1/5的时间在谈这个问题，所以我不愿意再谈了，从96年市谈的。
现在我主要谈谈，从美国的角度来看到底是什么问题，一个最基本的大家都比较公认的问题就是美国经常项目逆差的持续增长导致了境外债的持续增长，这个图反映了美国的境外债对GDP的比例在持续增长，这个比例越高，意味着这个人偿债能力越低，人们迟早会怀疑这个借钱的人的偿债能力，有一天可能就不愿意借他钱了，如果不愿意借他钱就会发生首先资本不愿意流入美国，这样又会引起美元危机。而美元对于美国来讲是传家宝，是万万不可丢掉的一个东西，所以对于美国来讲，如果发生美元危机，这将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美国有一派经济学家，以IIE为代表，经常提出这种警告，事实上很多美国经济学家说他们已经警告了10年、20年了，这事也没发生，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警告还是值得注意的。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在2007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之前，全世界注意的焦点，国际经济学界注意的焦点就是会不会发生美元危机，但是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是大家当时所没有预料到的，一段时间内人们就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但是现在虽然美国经济的回稳、金融市场的回稳，大家都开始在谈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确实值得我们仔细思考的。事实上从2002年一季度开始，其实是2月份，美元到11月份的贬值幅度是41%，当然在金融危机非常严重的情况下，由于要追求安全，美元曾经回升过一段时间。从今年3月开始，美元又继续下跌，下跌了25%，所以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美国的境外债对GDP比的上升，会对美元造成影响，现在美元确实造成影响了。
对于美国来讲，美元的稳定对美国来讲是关系到美国国家利益的根本问题，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容忍美元的贬值，去改善他的贸易条件，但是不容许美元丧失他的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就是说美元必须是一个所谓稳定的价值贮存，这个时候美国就必须要纠正它的经常项目逆差，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实际上从07年以来，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是在减少的过程之中。目前来讲，我认为美国有两大政策目标，第一就业，特别是对政治家来讲，你不能保证就业就要丢掉你的官职，第二美元的稳定，当然伯南克说，美元稳定不是他的目标，但是美国的财政部官员经常讲，强大的美元是我们的政策，所以经常有意无意的放出一些令人感觉迷惑的、混乱的信号，所以我觉得对美国保持美元稳定的决心，这种决心不光是经济的，而且是政治的。如果美国愿意放弃这种东西，那就说明美国确实衰落，但是我认为美国还没有衰落，所以他不会放弃美元的。
为了实现增长就要刺激有效需求，为了实现美元的稳定，就要减少经常项目逆差，这两个目标实际上是我存在矛盾的，美国是否能够同时实现这两个目标呢？我觉得有必要分析一下，刚才马骏提到了美国的失业问题。大家都知道，10月份美国的失业率是10.2%，过去美国权威预测机构是9.9%，所以它的失业状况比现实情况还要坏一些。下面我列的这些数字是他们的预测，基本是保持了10.1左右，如果我们看历史，美国经济周期，比如说下调，失业率上涨可以持续27个月、28个月，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明年美国的失业状况，尽管美国经济可能好转，可以假定美国明年的经济状况是比较好的，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失业率将继续维持高位，而在美国的政治限制中有一个公式，就是“失业+中期选举=贸易保护主义”，明年是美国的中期选举年，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想明年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呼声可能会继续上升，不管奥巴马怎样，着都不是他的意志所转移的。
美国实行了扩张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美国这样的调整，宏观经济政策要保持经济增长，对于美国的国际收支会有什么影响。回到一个老的公式（I-S）+（G-T）=M-X。危机过后美国的投资需求急剧下降，今年储蓄由于种种原因，居民储蓄是回升了，（I-S）这项减少了，对于经济增长本身来讲是不利的，就是说它的总需求减少了。这个图意味着私人储蓄增长了，意味着消费减少了，所以（I-S）这项差是在减少的。对于美国来讲，不能让这种现象继续发展，因为导致失业，所以就要用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在2009年扩张性财政政策力度是多少？财政赤字大概是1.6万亿，刚才讲了私人投资下降了差不多5000亿，消费业下降了，这两项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1万亿，财政赤字要1.6万亿，这两项加起来应该使得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增加而不减少。就是说美国为了保证经济增长，它的财政货币政策是使美国的经济项目逆差增长不减少的，这对于美元的稳定是不利的。
现在我想看一看未来，财政政策计划制定了，但是优势是过程。今年它有一个目标，明年还有一个目标，所以咱们看动态路径。长期来看，美国联邦的赤字是要逐年减少的，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如果他不这么做，美国未来的财政赤字、美国未来的国债占GDP的比会非常高，根据他们自己的估计，在2010年就可能达到120%，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个时候美国应该怎么做？美国有两个部分，一个是保证经济增长速度不要跌的太厉害，不要让失业率重新上升，另外还要注意美元，我想只有一个选择，从咱们国际收支平衡的公式可以看出来唯一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非常熟悉（I-S）+（G-T）=M-X这个公式，我们可以变成新的公式I-GDP+C+G=M-X。我假定政府的财政预算都是给定的，政府的现在财政支出也是给定的，这样的情况下保证了经济增长和就业的目标了，这个时候怎么去兼顾国际收支平衡目标呢，办法很简单，就是美国必须要增加它的经出口，增加了经出口实绩上使得GDP增长了，假设它的消费合其他不变，实际上也意味着它的储蓄增长了，也就是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就是通过改善外贸状况、增加外贸顺差这样一种政策，会导致两个结果，一个是经济增长速度不至于下降，另一方面，不会使它的国际收支恶化，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所以我认为，如果我是美国政府的领导人，刚才我说了如果我是什么什么，我就是要大力的推进贸易政策。贸易政策一个是出口政策，一个是进口政策，出口政策有两个基本工具，一个是让美元贬值。
主持人朱民：老余你站在什么地方？
余永定：我把我的脚放在美国人的鞋子里。
主持人朱民：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没有更多的手段，我不能允许让美元大幅度贬值。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如果美国有新的技术，IT技术或者是什么新的创新，都能促进美国的出口，但可能这些东西是没有的，最好的办法是减少进口。怎么减少进口呢？最好的办法是贸易保护主义。刚才讲了，美国是“失业率+中期选举=贸易保护主义”，现在美国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同时又不使美元的地位进一步恶化导致金融危机，他的办法是保护主义，所以一个非常合理的政策选择就是加强保护主义。当然从政治上来讲，从美国的长期来讲，从中国的立以来讲，从世界的立以来讲是不对的。政治家只能看4年，不能多看，对于中国人来讲必须看出这样的可能性，明年可能是贸易冲突年，尽管奥巴马来，我们可以想办法不要这样做，但是事实会是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中国的企业家不要寄希望于明年由于美国经济复苏导致的外部市场的好转，于是我们就可以继续保持我们的经济增长了，我们的问题还是像温家宝总理所说的，我们这些问题都没有解决呢，我们现在必须要进一步的抓紧我们的结构调整，必须把希望寄托于内需。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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